好在小女孩只是乾嚎兩聲,一看見媽媽就火速收住了眼淚,那位女士安撫了幾句,點點女兒的腦門,起身歉然地向袁航頷首:「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怪我沒有看住她亂跑,打擾你們工作了。」
「沒有沒有,您別這麼說,孩子沒事就行。」袁航胡亂地朝她點了個頭,對丁晟說,「你們忙,我出現場,走了。」
幾乎是逃跑一樣離開了走廊,出了警局正門,他猛吸了一口馬路上的車尾氣,才覺得那種冷霧般縈繞在眼前的壓抑感徐徐地消散在秋日下午明亮的陽光里。
袁航自忖不算是神經纖細敏感的類型,但冷不丁見到那種完全無害、卻讓人提心弔膽的脆弱感,就好像滿是裂痕的玻璃花瓶被一根細線提吊著懸在空中,正常人的第一反應絕不是伸手去接,而正因為能預見到它一觸就破的命運,反而情不自禁地想要遠離。
新柳河邊拉起了長長的警戒線,岸邊茂密的樹叢下堆滿鬆軟潮濕的落葉,兩岸比河面高出不少,未經修繕的亂石和土坡看起來相當陡峭,旁邊斜斜地插著一塊「禁止游泳,禁止垂釣」的告示牌。
屍體被安放在河岸上,袁航帶上手套和鞋套,跟法醫一起蹲在塑料布旁邊觀察。死者皮膚蒼白,口中有白色細小泡沫,屍斑淺淡,手指表皮皺縮,典型的溺死徵象,後腦有一處很深的傷痕,傷口處有肉眼可見的泥沙。
死者穿著黑色的短袖T恤,卡其色休閒長褲,棕色系帶休閒鞋,手腕上戴著一隻機械錶,指針停在了十二點零八分。
「死者雖然後腦有挫傷,不過從屍體徵表來看,死因十有八/九是溺亡,初步推斷死亡時間為14個小時左右,也就是昨晚11點到凌晨時分,更具體的還要等進一步的詳細檢查。」法醫扶著膝蓋起身,袁航扭頭問旁邊的派出所民警:「報案人是誰?」
民警是個年輕小伙子,可能還沒習慣直面屍體,視線一直往旁邊飄:「報案人是幾個在河邊釣魚的退休大爺,遠遠看見排水口那有東西卡住了,出於好奇湊過去觀察,發現是個人,就立刻報警了。」
「現場有什麼遺留物證?」
勘驗人員舉起一個透明證物袋:「死者褲子左邊口袋有兩顆牛奶糖,沒有其他隨身物品了。」
「手機呢?錢包鑰匙身份證件……什麼都沒有嗎?」
對方搖搖頭。
袁航摸了摸下巴,喃喃嘀咕:「不是吧,還是個無名氏?」
民警指著他的左後方:「袁哥你來之前,我們已經以屍體發現地點為圓心,在附近搜尋過一遍了,沒發現什麼特殊的物證。」
袁航順著他手指扭頭看過去,不遠處的河道邊有一截巨大凸起的鋼筋混凝土水管,管口蓋著鐵絲網,附近區域漂浮著水草和垃圾。
這裡很可能不是第一現場,但離第一現場不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不幸之中的幸運:死者落水後被水流帶到附近,剛好被排污管攔住,才能這麼快被人發現,如果毫無阻滯地順流而下,過幾天後再發現,可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他抬起下巴指向飽經風吹雨打鏽跡斑斑的告示牌,揶揄地問:「不是『禁止垂釣』嗎?」
「呃,」民警訕訕地說,「我們也勸阻過了,但是勸得太狠吧……怕大爺犯心臟病。」
袁航耷拉著眼皮「嗯」了一聲,他是個天生下垂眼,放鬆時面相顯得有點憊懶:「今天看見這場面,大爺就能睡得香了。」
民警沒忍住笑了一聲,想起這是命案現場,趕緊把笑聲咽回肚子裡。袁航又回身仰著頭四下尋摸了一遭:「這裡沒裝監控嗎?」
「這片還是未開發區域呢,附近是污水處理廠和垃圾站,平時除了釣魚大爺,基本沒什麼人來。」
「那就只能調旁邊主幹道的監控了,搜索範圍還要往上游更遠處推進,還有對岸也要納入搜尋。如果他真是自殺的話,手機和隨身物品說不定還留在上游的某個地點。」
袁航撐著膝蓋起身,無言地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能讓迷題迎刃而解的「線索」就像這條河裡的魚,他開始理解大爺的心態了。
第3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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