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僥倖啊,」童寬露了個苦笑,「就好像心裡一直僥倖你還會回來一樣。」
陳艾卅嘆了口氣,這小子捅人心窩子真是不帶猶豫的,「我想回來的,就是別不過這個勁。」
本來童寬打算,如果找不到那棵樹,就在那裡看個日出,彌補一下之前和陳艾卅來的時候得遺憾,他問過巡林員們,只要在保護區,裡面基本沒什麼野獸,蛇都很少,就是如果要呆一夜的話,保暖措施一定要做好,他就騙他們說想在林子裡過一夜,問他們借了帳篷和棉襖。
童寬說自己可能還是太自信了,對戶外知識掌握得還是不夠足,也忘了那次和陳艾卅來,在林子裡是沒有信號的,所以連個衛星電話都沒有準備,但一想到,他已經和陳艾卅分手了,便也覺得沒那麼重要了,反正除了催款的,也不會有什麼人聯繫他了,就算聯繫,晚個一兩天回復,也沒什麼問題。
陳艾卅聽著有些難受,看童寬也已經說了不少話,就問他要不要喝點水,童寬看陳艾卅的神情好像也不太好,便停了下來,點了點頭。
「卅哥,」童寬輕輕叫他,「你不用覺得愧疚,如果沒有你,我本來和這個世界也沒什麼聯繫。」
「你的小毛巾呢,也不要了嗎?」
童寬笑了笑,「我帶在身上了,但還是丟了。」
陳艾卅這才想起來,起身去包里找了找,把那塊毛巾帕子拿出來,放到了童寬的面前,「我給你找回來了,是它告訴我你在下面的。」
「你找到了!」童寬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卅哥,我以為再也找不回來了!」
看著他高興的樣子,陳艾卅心裡泛起了些苦澀,「毛巾找回來了,你這不爭氣的卅哥也回來了。」
「卅哥,」童寬已經過了會立刻在他臉上親上一口的年紀,話語裡多了一些成熟,也更多了一些狡黠,「你再這麼說話,你的再就業需求總經理可不批了。」
「別啊,寬總,放我一馬。」
兩個人鬧笑了一會兒,童寬又喝了幾口水,繼續說了下去。
他後來還是找到了那個地方,但還是錯過了日出,他說遠處的光從雲里灑下來,灑到那些樹冠上,能看到樹頂的還是新鮮冒出來的葉子上泛著光,他往更遠的地方看了過去,那邊的樹冠好像一直在聳動,童寬有些好奇,但也擔心那是野獸,所以只敢探頭看了看,沒想到腳一滑,就掉下去了,幸好沒有扭傷。
他的裝備都掉在斷層的上面了,身上只有棉襖,別的什麼都沒有,他想往上爬,可怎麼都找不到著力點,後來他在前方聽到了機械的聲音,才確定前面是有人的,於是他就往前走,想到了陳艾卅之前教他的標記,就脫了裡面的T恤用力撕了下來,扯成了好幾條布,一路做了標記。
「警察告訴我,你做的標記在斷層的上面。」
「後面被他們改了吧,我在上面只有包那些,綁帶都是系在斷層下面的。」
童寬說其實沒朝前面走多久,他就看到了一些伐木工,因為他也做環保相關的app,對伐木工有所了解,但他看到的不是那種正經的伐木工,而是開著一些大的露天皮卡的,連鋸子都是很粗糙的那種,而且他們在砍伐之前沒有任何記錄,甚至連樹的粗細都不測量,直接就砍。
他走近他們質問不是保護區嗎,為什麼在這裡隨意砍伐,可沒有人願意搭理他,直到他看到了祝明修,童寬覺得自己好像被欺騙了,什麼巡林站,什麼保護區,什麼植樹造林,都是假的。
他衝過去質問祝明修,可他卻什麼都沒說,只是讓他不要妨礙他們做事,童寬去拽他讓他們住手,喊著問他們難道不知道種成一棵樹需要多久的時間嗎,連審批都沒有,自主砍伐犯法難道他們不知道嗎?
祝明修被他問煩了,也回過來對他咆哮,問童寬他知道什麼是窮嗎,知道什麼叫默默無聞嗎,知道自己家裡連孩子書都供不起是什麼感覺嗎,他指著童寬的鼻子罵,說你們大城市來的人種一棵樹,好像就是給自己良心上了個保險似的,以為自己是大善人就完了,然後呢?!然後就繼續在大城市裡揮霍、荒用無度!到頭來,想起來有這麼件事了,連他們鎮子上最直觀的伐木收入都沒了,沒有補貼、沒有經濟來源,讓他們這裡的人靠什麼度日?!
陳艾卅睜大了眼睛,實在是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出,他以為從很早之前開始,伐木轉保護就是一個趨勢了,環保是趨勢,可持續發展是趨勢,綠色高質量發展是未來,所有人都推崇的東西,怎麼會讓這裡的人反而變得更窮呢。
童寬說,他也是這麼覺得的,但當時實在是和他們你那些人說不通,他沒有太多力量,只能靠自己的身體保護其中一棵樹,也告訴祝明修不要只顧眼前,如果被捅出去了很可能會坐牢,可祝明修說,如果坐牢能換上他女兒能讀得上書,他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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