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是我自顧自，自私地把你留在了身邊——」

「但不論如何。我都很感謝你的陪伴，『伏羲』。」

她舔了舔嘴唇，一雙祖母綠的眼睛裡有著若隱似無的水汽，「我離開後，希望你也能獲得自由。」

「不論是想作為一個機甲繼續下去，還是想讓自己的意識體慢慢與空氣融為一體……這都將是你自己的選擇。」

女孩子低著頭，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輕，終於地，她輕笑了一聲：

「果然，人年紀大了，就會變得貪心起來。」

『伏羲』抿了抿嘴唇，就看到那邊的少女抬起頭，她的眼中有著她再熟悉不過的光亮：

「能最後抱我一下嗎，『伏羲』？」

……

『伏羲』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後悔拒絕對方最後的請求。

但是女孩子對於自己的拒絕卻沒有太大的反應，她只是輕輕嘆了口氣，轉而語氣很平靜地和他說了再見。

甚至帶了點笑意。

『伏羲』閉上眼，回味了一會兒那個笑意，覺得那個笑意太過複雜，他實在有些看不懂。

他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軌跡。

事實上，這近七十年的時光匆匆度過，他也許並不是不止一次地思考過自己存在的意義。

是『趙修承』本身，是『帝王』的部分靈魂，還是只是——

裴汐的一個感情寄託替代品？

『祝融』的話少到底只是一個導火索，讓他正視了這個曾經一直多多少少被他自己忽視的問題。

『伏羲』有些煩躁地摸了摸頭髮，他的眼前有一面鏡子，那其中，金髮的少年一雙灰藍色的眸子帶著不知名的光亮，看上去迷惘而有些憤怒。

他已經很久沒有那麼多複雜的情緒了。

『伏羲』嘆了口氣，突然地，他收到了一條來自『祝融』的訊息：

「看星網。」

他有些困惑地挑了挑眉，轉而才依言打開了自己的星網。

而此時，星網本身花花綠綠的頁面已經變成了黑白。

『伏羲』覺得自己心臟的某個地方突然沉了一下。

他緩慢地移動自己的手指，點在了最新訊息一欄上。

『皇太后裴汐在十四分鐘前確定搶救無效，現已離世，請帝國民眾自發默哀三分鐘。』

『伏羲』眼前的智腦暗了屏。

金髮的少年面無表情，他慢慢地後移，把自己的頭靠在了椅子背上。

他無神地看著天花板，腦子裡卻浮現出一個個畫面。

裴汐第一次看著從機甲中重生的『他』，喜極而泣的樣子。

裴汐第一次興沖沖地進入意識空間，一把把他抱住時候的力度。

裴汐第一次被他的意識體震驚，嘴巴大張著的弧度。

……

還有最後那次見面，小姑娘慢吞吞地，微笑著，和他說再見的樣子。

到底是她需要自己，還是自己需要著她呢？

『伏羲』睜開了眼。

他慢慢地抬手，眼前的一切隨著他輕飄飄的動作，一概碎裂。

而同時，檢測S級機甲生命指數的警報音開始瘋狂響起：「S級機甲『伏羲』出現意識體紊亂，S級機甲『伏羲』出現意識體紊亂！」

「哎。」

『伏羲』站在虛空之中，他極為沉穩地，甚至可以說是慢吞吞地，開始毀壞著自己意識體空間中的一切。

不論怎樣，那個女孩子也和他說過，在她離開之後，自己的去留以自己做決定。

——他可以選擇歸為虛無。

而就在這時，一聲嘆息傳來。

『伏羲』猛地抬頭，眼前，與他一般站在了虛空之中的，赫然便是S級機甲『祝融』，年輕的女人側著頭，輕飄飄地嘆了口氣，轉而又慢吞吞地和他說道：

「比起直接無意義地消亡，我還有個更好的選擇，想不想聽聽？」

女人停頓了一下，轉而輕笑了一聲：

「雖然也有可能會讓你變得更痛苦，但是……我可以讓你重新見到我們的小皇后。」

……

這是『伏羲』穿梭過的第一百四十二個平行位面。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面對那個相擁在一起的兩個身影時候的心情。

事實上，甚至在上個位面中，他都不覺得『祝融』的方法有成功的可能。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在麻木地經歷一個又一個位面，看著因為或多或少的差錯，『趙修承』終會獲得死亡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