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重要。」艾斯黛說，「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怨念無處承載，我

的祖先們相信，人類之所以遭受苦難，不是因為自然災害或戰爭，而是因為人類自身的罪惡污染了世界，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承載所有怨念的對象，而第一個黑骨神女在滿月夜的誕生，也驗證了這個說法，滿月夜，冥骨生，這是我的族人們常說的一句話，在滿月的注視下，所有罪惡都無處遁形。」

「我的族人們自願被封鎖在心樹周圍，過著質樸的生活，為花園淨化怨念，族中每兩三百年會誕生一名黑女神女，她的骨頭生下來就會是黑色的，而她也將承載所有人的怨氣和懺悔，神女也會老去，只是比常人要慢一些，待神女自然死亡，我的族人們便會為她舉行一個淨化儀式，屆時怨念會被驅趕到它該去的地方，聖潔會重新降臨大地。」

周尋芳聽得入了迷：「所以，你是那位神女？」

「沒錯。」艾斯黛說，「如今花園已枯竭，我身上卻還有這麼多的怨念無處安放，未曾淨化，這個叫天鵝灣的地方，有著太多的罪孽，有太多人死在這裡，怨念已經將這裡污染，我要將這裡變成新的花園，新的蜃樓，而你，我的使者，在新的心樹長成之前，請你將新的神女撫養長大，我可以賜予你無限的生命，和上帝般的，真正能夠像操控木偶一樣操控活死人的能力。」

「我要無限的生命和這種能力做什麼？」周尋芳的聲音透露著絕望，「你說的那些跟我都沒關係，聽月已經死了，我不會再留在這個可怕的地方，我馬上就要離開。」

「離開？可是神女是你的女兒，你真的想離開？」艾斯黛拋出最後的重磅炸彈，令周尋芳渾身一震。

「我的女兒？」他看向霍聽月的肚子，「她……是個女孩？你是怎麼知道的，你真的是神靈？可就算她是女孩，她也已經死了，聽月已經死了，她的孩子也生不下來了……」

說著說著，他又哭起來。

「那要看你如何理解死亡。」艾斯黛輕輕地說，「我們的花園，是能夠連接過去和未來的地方，只要心樹重新長成，花園重新開滿花朵，一切過錯都能夠被抵消，我能感受到，這個胎兒的靈魂並未遠走，她還在這個房間飄蕩，她的心臟會恢復跳動……」

艾斯黛的臉，突然出現在路原視線中，她來到死去的霍繼年的上方，那個男人也跟了過來。

艾斯黛掀開霍繼年那碎成布條的上衣，周尋芳大吃一驚，指著他胸膛處道：「這……他身上怎麼還鑲了石頭？這老頭子真古怪。」

「這就是冥骨生，他日復一日刮我的骨頭，取我的血，以為這樣就可以改變他是個庸人的本質，可他不知道的是，冥骨生除了會輻射周圍的人事，催生無盡的怨念，還能夠呼喚亡魂。」

緊接著，艾斯黛將指甲摳進霍繼年胸口，硬生生將那顆鑲嵌在他胸口的寶石挖了出來。

鮮血淋漓，她舉起那顆黑色石頭的同時，路原忽然發覺自己一瞬間脫離了霍繼年的身體，變得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並瘋狂呼叫祈禱，事情不要像想的那樣發生。

可隨著艾斯黛轉身向霍聽月，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她將那黑色的石頭按進霍聽月胸前的傷口，接觸到的附近皮肉頓時開始像有了生命一樣瘋長，貪婪地將石頭包裹起來，與此同時，霍聽月身上的傷口也漸漸都癒合了。

她的心臟重新開始微幅跳動，肚子隱隱有了起伏，羊水破了，身下流出透明的液體，可她仍然沒有睜開眼睛。

「她這是要活了？」周尋芳激動道。

「聽月是普通人，普通人死去不能夠復活，即使重新動作起來，也已經沒有了靈魂。」艾斯黛說，「你該期待的，是新生兒。」

死人產子，一團小小的肉，憑藉天地初開之際就有的原始動物本能，拼命掙脫母體，再度來到世界上。

路原睜開眼，發覺自己被那個穿白色西裝的男人抱在懷裡，頭頂是一張巨大的，恐懼且期待的臉。

她絕望地揮動手臂，左右擺動腦袋，看見滿是血的牆壁，和怨念纏身的女人。

「她就是神女？」周尋芳不確定地說，「她為什麼不哭？」

路原哭不出來。

「切下她的一根腳趾。」艾斯黛說。

「什麼！」周尋芳震驚道，「為什麼？」

「不會有事的，神女誕生時，切下一根腳趾來查看是否是黑骨，是我們的傳統。」

「如果不是黑骨呢？」

「那她會很快死去。」

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