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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兩方還要在辯,姜佑抬手向下一壓。場中嘈雜的喧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姜佑的聲音,在所有人識海深處響起:[你如何知道吾之名姓?]

「姜佑」是冥神真名,但知道這個名諱的人卻寥寥無幾。五百年對神舟大地而言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足夠人間改天換地。而在姜佑升格成為神祇後,祂的名姓也被塵世遺忘,或是因忌諱而不敢提起。世人用自己所能理解的方式為祂封號,以自己的認知來塑造神明。久而久之,連信眾也忘記了君王之名。

更何況,「姜佑」這個名字,世間知道的人本就少之又少,敢於提起的更不足五指之數。這其中,大多都是姜佑生前的舊識。

但,姜佑並不記得自己生前曾見過這位奇怪的女子。

臣民們表現得如此悲憤,大殿內還殘留著血色的法陣。姜佑只需一眼,便大抵知道發生了什麼——信眾們施展的儀式本是為了召喚祂尚為人時的枯骨製成的人俑「骨君」,但不知為何儀式發生了意外,被召喚來的不是能馭使百萬陰兵的城隍法王,而是姜佑。

姜佑,乃冥神所剩無幾的人性殘餘。祂不像其他人俑一樣擁有通天的偉力,與那些被永留民捨棄的靈性殘餘一樣,姜佑是「無用」的。

世人渴慕的是神祇的偉力,而不是一位無能為力的君王。

「……」楚夭抬頭,望著站在王座前的姜佑,先前顧左右而言他的心虛瞬間斂得徹底,「我,讀完了你生前留下的萬卷書,書卷尾端有你留下的印……」

「撒謊!」不等楚夭說完,一名信眾便呵斥道,「君上神力之宏偉,豈是凡夫俗子參悟得透的?!你若翻閱了庫藏中的萬卷書,你怎麼還能留有神智與人形!」

受位格限制,人族無法理解神祇眼中所見、耳中所聞、心中所想。故而神祇留下的一切文字、圖案以及印痕都帶有強烈的污染性。換而言之,神祇流傳人世的經義,本身便是其道的具現。境界不夠之人,稍加翻閱便會被其玄妙深奧篡奪心神。輕者神魂受損,瘋執成魔;重則形骸俱滅,萬念成灰。

曾經的姬重瀾,便是因為翻閱了海祇大壑流傳下來的經義,這才一步錯步步錯。最終被深海的渦流拖入了無底之淵。

而如今,這妖女竟敢大放厥詞,揚言自己翻完了冥神流傳於世的書卷。

信眾認定妖女定是在向君上獻媚,誰知楚夭卻抬頭,眼神怪異地打量了祂們一眼:「……你們難道沒翻過嗎?難怪這些書都在庫藏里落了灰。這些書是姜郎生前謄抄撰寫的,都與國政、農桑、教民、軍法、天文、地質相關,且其上都有硃砂作批。我雖只是囫圇吞棗,但也知道這些藏書對後人大有用處。我原先還想著這裡是姜郎的皇陵,你們怎麼還將這般珍貴的藏書用來隨葬。若要使文字經年不腐,應當將其流傳於世才對啊?」

大殿一片死寂,徒留楚夭困惑的質問漾出空蕩蕩的回音。

俯跪於地的信眾汗濕了衣襟,姜佑卻沒有其餘的反應。祂只是緩緩頷首,表明自己已知前因,隨後道:[是以,你為何喚吾至此?]

姜佑這麼問,楚夭瞬間便回過神。她再次羞赧地絞緊了十指,喃喃道:「我……我想見你。」

[見我,又如何?]

「我想告訴你,我心慕於你。」楚夭用手背貼了貼自己滾燙的臉頰,再抬首,春光十里都不及她眼中的水光粼粼,「只是……想告訴你這件事而已。」

「……」這回,再沒有人開口打斷楚夭的話語,所有永留民都將自己的頭顱深深地伏低了

下去。

陷入熱戀的人都不講道理。楚夭不顧場中信眾的心情,大膽且熱戀地表達自己的愛。於是她看見,高座上的白骨人聽了她的話,顱骨忽而往一側微微一偏——一具沒有血肉的白骨當然看不出喜怒,但這個微小的動作卻莫名讓人看出幾分困惑與難解。

太可愛了!楚夭熱血上涌,只覺得心上人……哦不,心上骨的一舉一動都如此扣人心弦。

[世事變遷,滄海桑田。吾竟已不懂人心了。]半晌,姜佑如此道。

「很難理解嗎?」楚夭納悶道,「那……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姜郎生前所在的時代,這樣的詩應當時有傳唱吧?」

[吾知,你見我,心中全無敬畏,僅有歡喜。但吾實不懂你一腔歡喜,何以投注於冢中枯骨。]

「不是冢中枯骨,是姜佑,我心慕姜佑。」楚夭認真道,「你貴為君王,下葬時的衣著飾物無一不精無一不美,但那是臣子為你換上的。你真正隨身的僅有一柄重劍,一副被我一撞就掀開的薄棺。你為自己取名為『佑』,但天殷卻無人知曉你的名姓,只稱呼你為『王』。哪怕是養育你、輔佐你的臣子,也從來不會呼喚那個你為自己取的名字。從生到死,你都戴著那張黃金假面,成為世人心中的一個象徵,成為黎民蒼生理想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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