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手抽了幾張紙,蘸著冷水敷在腫起的肩膀上。白榆並不覺得疼,這種小傷對他而言早就習慣了,但是他看到了鏡中的自己,眼角泛紅。
那個在湍急的河底緊緊抱住他的陸征,在醫院的病房裡隱忍而克制的陸征,在危急時刻用身體替他擋下致命一擊的陸征,忽然一股腦出現在眼前。
即使緊緊閉上眼睛,也能清晰看見。
白榆穿著單薄的作戰服,在冷調的白熾燈光下仿佛無處遁形。
他只是陸征代表軍方買下的一個實驗體,一把用久了終會報廢的武器。
在那天來臨之前,他本不該生出任何感情。
嘩嘩的水流掩蓋住他哽咽的聲音,白榆雙手撐住盥洗池台面,把額頭抵在冰冷的鏡面上,強迫自己咽下滿腔酸澀。
「唉?門鎖了?」
恍然間,外面門把手轉動的聲音把白榆猛然拉回現實。他迅速抹了一把臉,匆匆抱起防護服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漫無目的地繞了醫院一圈,又不知不覺回到了陸征所在的病區,空蕩的走廊四下無人。
喬揚天還沒亮就拎著早餐前來探望,老遠就瞧見了睡在外面長椅上的白榆。
病房裡陸征已經醒了,他到底年輕身體好,一夜過去已經有了喝粥的胃口。
喬揚怕他躺著不舒服,忙前忙後扶他起來坐著,又仔細地給他墊了塊靠枕,臨走前,踟躕半晌終於開口。
「陸哥。」
「嗯?」
「那個…,白榆還在外頭。」喬揚摸了摸鼻子,「他好像,已經等了一夜了。」
第19章
「陸隊喊你進去。」喬揚拍了拍睡眼惺忪的白榆,觸手一片冰涼。
為了節省能源,醫院長廊是沒有供暖的,只有病房裡才裝了暖氣片。
白榆穿得單薄,在外面凍了一夜,直到走進病房,溫暖如春的氣息撲面而來,身體才感覺活泛了些。
陸征氣色不錯,清粥已經下去大半,抬眼見白榆進來,隨手一指保溫桶:「還沒吃早飯吧?你也吃點。」
白榆搖了搖頭,他沒有胃口。
陸征又喝了兩口放下碗,拿起床頭的摺疊刀和蘋果。殘留的神經毒素還需要時間才能完全代謝,他兩隻手都有些輕微的發抖。
但這並不影響完美主義的高嶺之花克服重重困難,把蘋果一口氣削到底,沒有斷皮。
晨光穿透雲層灑進病房,連空氣中細微的浮塵都仿佛綴著點點金光。陸征五官深邃的面龐一半在陽光下,一半埋在微暗的陰影里。他暫時拋卻了往日的嚴苛與冷峻,專心致志地削著手中的蘋果,讓白榆看得一時間恍了神。
還插著留置針的手拿著削好的蘋果伸了過來,深灰色的眸子像一潭最深的湖水,白榆在他眼中看到一片寧靜的世界。
「來這麼早,怎麼不進來?」陸征沒有戳破白榆等了一夜的事。後者身上還穿著昨天的作戰服,灰塵、汗水和血液混雜在衣服上,看著有點狼狽。
「我…」,白榆接過蘋果,忽然不知該怎麼開口。
病床上的人領口半敞,脖頸和下頜處的抓傷很深,在皮膚上留下了難以消退的淺色疤痕。
他目光閃躲,垂下了眼睫。
陸征不著痕跡地把頭偏了偏,率先打破沉默:「我都聽說了,這次要多虧你的血清,才能恢復得這麼快。」
「謝了。」
突然間,這兩個字像是突然觸發了心底深處某種壓抑已久的情緒。
白榆用力捏住蘋果,不留神連果肉汁水都掐了出來。「陸隊…」,他語氣生硬,眉宇間的驀然轉變讓對面的Alpha為之一愣。
「你不知道我是實驗體嗎?」白榆反問。
陸征:「知道啊。」
「我是實驗體,S級的實驗體。」白榆低沉的情緒逐漸激動起來,與方才渾渾噩噩的樣子判若兩人:「作為買方,你應當清楚我的數據指標。」
「這意味著我經歷過不下百種的毒性試驗,這世上很少有毒物能對我造成生命威脅。我的自愈和再生能力是普通人類的數倍,甚至在極端情況下,我可以斷肢再生。」
他語速越說越快,眨眼間連脖頸和耳根都漲紅起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陸征打斷他的話。
「我的意思是,你不該救我。」
「……」。陸征眉心微擰,片刻後道:「在那種情況下,換做任何一個隊員,我都會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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