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渤澤的記載篇幅很小,卻概括了渤澤國子民的外貌、喜好、風土人情以及戰鬥力,他們多數生得漂亮,耳後藏有鰓蓋,能在水下生活,富有冒險精神,善於窺視人心,具備極強的觀察力,喜歡貌美的伴侶且忠情所愛,海魚是他們是對海上奴隸的稱呼,最厲害的海魚可衍化出神兵,成為他們的作戰武器,所向披靡。
惠子知道他在看什麼。
善解人意道:「聖上初登大寶,正值用人之際,奴願為聖上解憂。」
「那寡人問你,可是來自渤澤?」燕寧頎長身姿立於月下。
「奴自幼隨阿爹在瀛洲長大。」惠子道。
燕寧勾唇淺笑:「景啟是怎麼找到你的?」
「是奴婢自己,撞到大將軍面前的。」惠子眸色沁入一絲甜意。
她沒否定自己是渤澤人,也沒承認與景啟有什麼其他關聯。
起初燕寧留她在身邊,不過因著那兩三分神似阮舒窈,不願讓她遭旁人玷污,如今卻是對她的身份多了一絲好奇。
也僅僅只是一絲好奇,極為寡淡。
見他抬腿,惠子的視線跟去太極殿門前,急聲道:「奴自知入不了聖上的眼,可衍神兵,能助聖上一展宏圖霸業,開創盛世。」
衍神兵數百年來被視為北國的守護者,朝野內外皆以為關鍵時刻,神兵自會天降,但惠子好像發現了什麼。
燕寧腳步頓了頓,骨子裡透著懾人威壓,幽悠轉過身。
現下北國最後的倚仗就是衍神兵,天厥很快就會再度來襲,他們忌憚震天雷,必然會調整作戰策略,所以燕寧在權衡,是否要召景啟回朝。
這種感覺好比是已經咬住了獵物的脖頸,卻因腹部被另一隻獵物偷襲,而不得不鬆口,慧敏如燕寧,自然也猜到天厥與瀛洲已聯手,他們配合默契,試圖鉗制拴住北國,逐步蠶食。
若非背後有妖人指點,天厥做不到如此。
他看了惠子一眼,沒有問話,卻留了足夠的停頓,像是願意繼續聽一聽。
惠子臉上浮現出喜悅神色:「只要讓奴進到太極殿,奴就能幫殿下,跟衍神兵對話。」
燕寧將信將疑:「你想從寡人這兒,得到什麼?」
惠子微微仰起下顎:「請聖上垂憐,讓我做你的皇后。」
這一個你字,用得十分微妙,不是說做北國的皇后,而是說做你的皇后,她喜歡燕寧。
見燕寧未立即拒絕,心中燃起一絲希冀。
燕寧打量她,漆眸如深淵:「渤澤子民瞳生異色,能看見隱於無形的衍神,你說,寡人若是剜下你一隻眼瞳探究,你舍不捨得?」
惠子臉色霎時變得慘白,跪直的身子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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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沈府一片幽邃。
迴廊上的白色燈籠尚未撤下,阮舒窈溜回府後去祖堂給沈慕時上過香,沈府唯一的男丁,就這樣沒了。
老太君中年喪子,晚年斷孫,又在牢里吃了些苦,已是病骨離支,瘦得脫形。
阮舒窈一進屋,看到榻上縮成一團的羸弱老人,踉蹌著撲到她面前,胸口堵得慌,嗚的一聲哭了出來:「祖母~」
猶記得入府那日,天色蒙亮,她遠遠瞧見數十盞螢螢發光的燈籠排在沈府門口,還未及下馬車,便聽見蒼老又慈祥的聲音關切她:「丫頭不急,慢些走。」
老太君穿堆繡葛蜀華服,紫色嵌珠的抹額系在銀絲上,整個人散發出榮光貴氣,牽她的手踏入沈府。
而此時的老太君瞳孔渾濁,已經開始認不得人,聽到模糊的聲音,隨口說起胡話:「這是做什麼?」
好似是一個三歲小童,發出稚嫩的疑問。
「祖母~」她拉住蒼老而木訥的手掌,努力擠出一個滿是淚水的笑顏:「孫女不孝,才來看您。」
老太君動了動腦袋,眼神中閃過一絲光亮,聲音雖微弱,卻帶著一絲欣慰:「你可要留下來用午膳?」
這會子已是夜半三更。
一旁的趙氏拿帕子拭著淚水,撇過臉去。
「祖母!」沈初冉跪去榻前,哭音道:「姝妍來看您了,你不認得她?」
「認得。」老太君嘴唇翕動:「她是,四海家的小女兒,好看。」
認不出來阮舒窈了。
「那我是誰?」沈初冉顫抖著去撫老太君的額鬢。
「你,我也認得,你是巧姐兒的嫂子,來教我使針線。」老太君眼神開始渙散,嘴角卻掛著一抹安詳的微笑。
醫者上前給老太君施針,又餵了些正氣的藥汁,漸漸的呼吸變得沉緩,闔上皺巴的眼皮像是睡著了。
榻前她與沈初冉守著,勸了趙氏回屋歇息。
大約五更天不到,府里傳來動靜。
聖上駕臨沈府。
她哭過,眼睛紅腫著,跟隨沈府女眷齊刷刷跪在前院接駕。
太陽還未升起呢,他偏要跑來折騰人?
阮舒窈心裡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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