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明白了,因為你是李志強的孩子,一個殺人犯的孩子。」
李金銀的面孔直到這一刻才稍有變化,她的眼肌完全鬆弛,嘴角機械地抬起,露出了一個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之後便再沒有任何反應了,即使是被男人用手電筒砸破頭扔到窗邊,她也毫無知覺似的,兀自出神地望著那扇又鏽又破的窗。
背景里傳來鐵鍬攪合泥沙的動靜,在空蕩的廢船艙里幽幽迴響。
電影的最後一幕,天光微亮,海水沉如黑墨,李金銀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海里走去,越過她消瘦的肩,數個提著手電筒的人影沿著港口奔跑,叫喊聲劃破了寂靜的清晨。
港口越來越遠,鏡頭裡只剩下李金銀麻木的臉,額角血跡如一塊鏽鐵,海水漫過她的胸膛,而她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
喻氤的殺青宴也是整個劇組的殺青宴,這一晚大家喝得爛醉。
不同於待聞勉時那種暗暗討好的善意,劇組的人對喻氤的態度要隨意許多,言語間也摻雜了些真心,有熟悉的指導老師拉著喻氤囑咐,要她回去以後專注拍戲,愛惜羽毛,就連在酒桌上為難過她的主攝也借著酒勁上演「冰釋前嫌」。
喻氤一一應和,心裡半是高興,半是悵然若失。
眾人鬧到後半夜才散,喻氤幫周湘把喝斷片的秋秋送上車,再回來包廂里只剩下孟豎沒走,他今天戴了個帽子,獨自坐在角落裡喝酒,帽檐遮住大半張臉,看起來並沒有殺青後的暢快。
喻氤想到最後一場戲演完,這個平日裡不近人情的大導演親自抱著毛毯等在岸邊,對她鄭重道謝的樣子。
她在孟豎身旁坐下,問:「孟老師,李金銀最後活下來了嗎?」
孟豎好像不意外她會問這個問題,盯著酒杯底座反問:「你怎麼理解?」
喻氤搖頭,「婁澤死了,殺害婁澤的兇手也死了,剩下的這個世界對於李金銀來說,也許並不是天地為家的自由樂園,而是永遠贖不清罪的牢籠,她註定感受不到喜怒哀樂、人倫幸福,如果是我,我應該會選擇就這樣葬身大海。」
孟豎聽完有些複雜地笑了一下,他常年嚴肅,即使不皺眉眉心也布著淺淺的兩道川字紋,喻氤終於在最後的殺青宴上聽到了孟豎的認可。
「你把角色吃的很透,這半年辛苦了,我替整個《鐵鏽》劇組謝謝你。」
說罷他往杯里添了口酒,沖她一干而盡。
喻氤有些眼熱,這一刻,喻氤感到那道擱在孟豎和她之間看不見的隔閡,像泡泡一樣,被戳破了,她重新變回了最初的身份,演員喻氤。
孟豎又沉默的連喝兩杯,酒氣連天道:「小喻,戲就是戲,戲演完了一切就結束了,你要分清戲和現實。」
喻氤縮起手指,含糊道:「我儘量。」
「不是儘量,是必須。」
孟豎倏地加重了語氣。
「我知道這很難,但你必須分清哪些感情是你的,哪些感情是戲裡的,你要永遠記住你是誰。」
他極少這樣推心置腹,喻氤啞然,明白這是為她好,可胸口還是像被堵了一樣難受。
她垂下臉,眼淚一滴滴落在腿上,用力點著頭,「我知道,我知道的。」
回應她的,是肩頭沉重覆下的力度。
-
《鐵鏽》拍完了,吊著喻氤的最後一口氣就沒了,回到北京她一連昏睡了好幾日,有時醒來活動不到兩個小時天就黑了,她就又接著睡。
其實每次從組裡出來都是這樣,與世隔絕數月,與時下發生的一切都脫軌,只不過這一次感受尤為強烈,即使擁有了充分的休息時間,也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
幾個工作上有聯繫的朋友發來消息,話里話外知道她從孟豎組裡出來了想聚一聚,喻氤全都往後推,因為她怕錯過聞勉的電話。
聞勉如今幾個國家來回飛,能通話的時間不定,時長也不定,有時陪他等轉機通話能掛數個小時,有時他得回酒店歇息才有空閒,喻氤又不捨得占用他睡覺的時間,一天下來便只能通話十幾分鐘。
周湘說她談個戀愛談得魔怔了,每天就抱著手機在家等電話,喻氤也只是笑。
她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和聞勉面對面對話、觸摸、擁抱了,回到北京的時間越久,她就越覺得自己像塊海綿體,空虛和不安擠占了軀殼,她迫切的需要什麼東西來證明聞勉和她的感情是真實的,不是故事的衍生物,沒有被留在那個縣城的海岸邊。
最後周湘拍板給她買了回蘇南的機票,也省得老兩口上京來過年,回了老家初一十五走走親戚,指不定就不老惦記著什麼男人了。
喻父喻母當然是雙手雙腳支持,喻父下了課就去備年貨,喻母在家族群里通知氤氤回家了,熱鬧的氛圍確實讓喻氤嘗到了久違的年味,也對回家有了幾分真切的期盼。
除夕那晚,全家人在喻氤家吃飯,還在上高中的堂弟在飯桌上問喻氤聞勉帥不帥。
現在家裡連爺爺奶奶都知道孫女出息了演了孟豎的電影,畢竟說起別人他們未必知道,孟豎聞勉卻總能在電視上看到,聞言都打開了話匣子,七嘴八舌關心起喻氤這次拍戲的細節,喻氤挑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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