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透花糍是上好糯米搗成糍糕捏成團, 再將軟爛的豆沙篩細捏作花狀包入其中。遠看去可在透明薄勻的糯米中瞧見那花樣的紅豆沙,時雲中看花, 若隱若現, 故得名透花糍。
這糕點一包得十文,李寶福要賣四十個雞蛋才買得起。可又怕晉生覺得他不喜歡吃糕點去買其他,只笑著又吃了塊,說:「好吃, 我以前還不知道這糯米和紅豆還能做成這樣。」
晉生舀了勺清水磨墨,輕聲道:「你要是喜歡,等會兒我在給你買幾包帶回去慢慢吃。」
李寶福忙道:「不用!我把這盤吃完就行。」
清水在墨錠綻放出的黑雲中緩緩成為墨汁,濃稠如漆的墨汁面上倒映著晉生修長分明的手指,他說:「我弟弟也愛吃這些,每次回去我都給他帶許多。」
李寶福說:「我大姐也愛給我帶吃的。」
晉生笑笑,李寶福瞧他是要寫字, 說:「晉生哥,我替你磨吧。」
晉生頷首,李寶福接了墨錠瞧那書上密密麻麻的字, 說:「這是什麼書?」
晉生以筆沾墨,比著書上的字謄抄在白紙上,說:「《春秋繁露》。」
李寶福百無聊賴,看著沙沙描字的筆尖,疑惑道:「這是什麼書?我只知《春秋》有個《谷羊》。」
晉生耐心道:「《谷羊傳》是孔仲尼所作的春秋時期史書,記二百四十二年王朝之事。而這《春秋繁露》說的則是五行陰陽與道德倫理。」
李寶福沒讀過幾本書,但也是知個諸子百家,說:「這也是儒家書吧?」
晉生答道:「是。說的是君臣、父子、夫妻與五行陰陽。」
李寶福記得以前夫子常說的一句話,隨口念來:「夫為妻綱,父為子綱,君為臣綱。」
晉生眉尾微挑,說道:「正是。」
李寶福一知半解,想再問可看晉生抄書認真,也不打擾,只就認真磨墨。
晉生字跡遒勁有力,氣韻從容,運筆流暢,看得李寶福心生羨慕,早知多讀幾年書了。
「看什麼?」晉生抄書時見李寶福凝視著他出神,笑著說。
「你的字真好看,」李寶福說,「州府送西京的科舉考試,晉生哥去過嗎?」
「去考過,」晉生道,「但才學泛泛,未得成功。」
「不急,這誰說的?」李寶福蹙眉想了想,說:「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我夫子說那時候這人二十七了還在一群人里最年輕,可想這考中功名的人實在多,年紀也實在大。」
「這是白樂天的詩,」晉生說,隨即搖頭笑笑,「我沒有他那樣的運勢,三十歲前過州縣試得個舉人,我也就滿足了,然後安心回村里教書。」
這讀書費錢,一本書就得要不少錢財,更莫說筆墨紙硯等。且讀書人不能常下地幹活,家裡又少壯力,為此這讀書都是富裕人家才做的事。
只有些許百姓願將孩子送去私塾夫子那裡讀兩年不做睜眼瞎就罷了,一路讀書是窮苦人家供不起的。
為此晉生都是一邊給人抄書一邊讀書,不時還要回家做農,實在沒錢再讀。
且這科舉考試,先得過州縣考試,中得舉人後由刺史推舉去西京赴考。然這推舉名額哪怕是上州一年也才三個,這三人還可來自天南海北,為此每年刺史家中都擠滿了赴考舉子。
科舉難,讀書更難。
所以李寶福沒啥讀書考進士的念頭,每天種種地,晚上抱著趙莊生睡覺他也就滿足了。
李寶福出生時,兩個哥哥都不在了,這脾性溫和的晉生與他而言就像大哥一樣,讓李寶福心生好意。
屋外方竹影動,自成一片天地。
晉生抄得幾篇文後,齊山民與趙莊生終於回來。
齊山民笑道:「事說成了,後日巳時三刻我送莊生兄弟過去就行。」
李寶福高興得不行,嘴裡念著齊大善人真好隨即往善人身上撲。
齊山民格手一擋,說:「別鬧啊,你手上要是有墨弄髒了我衣服小心把你沉晉江里去。」
李寶福嘿嘿一笑,給齊山民錘著肩說:「我研墨最是小心,不會的,晉生哥的字像……王羲之!」
齊山民攬過李寶福肩,忍俊不禁道:「晉生字習的是柳公權,不是王羲之。」
李寶福不解:「不都是書法大家嗎?」
這時晉生已收拾完書籍到得院裡,齊山民便招呼著四人往外走。路上還得給李寶福解釋這柳公權與王羲之的不同,然李寶福聽得一知半解腦袋大,滿腦子楷、行。
最後齊山民傲然道:「以前我倆在書塾念書時,晉生的字可是夫子贊過的有大家之風,」
說話間,四人已在食肆落座。
晉生喚來博士讓李寶福點菜,李寶福尚未來過這家離晉江一步之遙的食肆,趕忙推給齊山民。齊山民品茶繼而推給趙莊生,趙莊生話少得可憐,於是又推回給了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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