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山上的花也開了,他得敲點拓染色上去,否則每次都穿麻色,有些單調。
這樣想著,李寶福覺得這時間竟有些短,畢竟這績完麻線,還得整經、上漿、穿筘、織布。光是這整經、穿筘他就得費大半天,何況每次還是穿兩次,而自己織布又慢,等趙莊生回來怕是還沒做完一件衣服。
如此想著,李寶福困意都少了許多,不住搓著,想著等會兒看完蠶就強迫自己睡覺。明兒早點起來,把雞鴨趕後山坡,趁清晨涼爽挑點糞水把油菜、蘿蔔澆一下。
昨日的穀雨,他得翻塊地出來,把黃瓜籽種下,這樣等立夏的時候黃瓜苗長出來就能插竹竿了。
盆里茄子已長出幼苗,李寶福夜觀星象接下來幾日日頭不錯,他得把茄幼苗定植到肥沃土裡去。
不然這小小盆施展不開茄子的天地,定植茄子的地他早施了油菜籽肥,現下種上等到五月就能吃了。
南瓜也得種,後院地里的草多他得拿鐮刀全部鏟了去,芋頭結的還行,過兩日澆點水就好……
李寶福想著地里活,手上也不停,在腳邊很快堆起麻團。
月明星稀,狸貓滿足地舔著爪子。李寶福從蠶房出來時忽然聽見院外傳來腳步聲。
他不禁緊張起來,這麼晚了,會是誰?
李寶福進屋拿了個木棒在手裡,在屋內聽了會兒,只覺這腳步聲很是熟悉,他的心不禁跳快。
直到土牆發出聲音,李寶福回神,丟了木棒風似的跑出去打開院門。
土牆外,大口喘氣的趙莊生站在月光里,他看李寶福衝出來,詫異道:「寶福你怎麼還沒睡?」
李寶福沒答這句話,他頓時紅了眼,直接撲進了趙莊生懷裡。趙莊生懷抱還是那麼暖和,胸腔里的心因他一路跑回來而在急促跳動。
咚咚咚——
跟鼓聲一樣,敲擊著李寶福的心。
廚房裡,李寶福煮著面,紅著眼說:「你怎麼能因為今天徐郎君生辰,給你們早放就跑回來?晚上這山路不安全又遠,你在徐府好好歇會兒不行嗎?」
趙莊生光著身子,用帕子擦著身上的汗,笑著說:「跑來跑去也沒事,回來看看你。」
李寶福抹去眼尾的淚,哽咽道:「還有五天這活就完了,你這樣多累,天亮前還得回去。」
趙莊生笑笑沒說話,他兩個油紙包遞到李寶福面前。
李寶福問:「這什麼?」
「你打開就知道了。」趙莊生臉上還帶著汗紅,細看還有些靦腆。
李寶福小心打開,只見裡面一個是醬油燒雞,另一包是清甜的透花糍。
「你買這個多費錢。」燒雞的油紙包還溫著,這定是趙莊生揣在懷裡跑回來的,李寶福淚瞬間就忍不住了,眼淚落在油紙上,「你幹嘛不在府里好好休息……」
「不是買的,」趙莊生才穿上褲子就看李寶福哭了,趕忙給他擦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雞不是買的,是徐郎君生辰每個工人各一隻的。」
李寶福更加心酸了,抱住趙莊生腰就哭了起來,他有很多話想跟趙莊生說。想跟他說自己風寒頭腦暈乎時一遍遍想著他的洶湧,也想跟他說深夜被窩涼時自己是那般懷念他的懷抱,更想跟他說膿蠶很臭,臭得他快吐了。
可這些話他不敢說出來,他怕說出來,趙莊生就捨不得去縣城了。
懷裡人的哭聲越來越大,趙莊生輕聲哄著他,最後發現人越哭越凶,不停抽噎,便把他緊緊摟抱在懷裡,自己一隻手挑面吃,一隻手給李寶福撕雞肉餵。
其實趙莊生捨不得離開李寶福,也怕李寶福在家過得不好。他好幾次想回來,但因幹得好賣力氣最多,工頭說要給他漲三錢。他想這錢能給李寶福買許多好吃和好玩的,便也忍下了。
可前幾日不知為何趙莊生心裡悶得很,像是堵著一塊石頭。
尤其是那日離別後,思念在趙莊生心中瘋狂生長,他怕李寶福在家過得不好,擔心他走路摔了,擔心他摘桑葉被蛇咬、被蚊蟲叮,怕他晚上在床上被蚊子叮得全身包,怕他燒火煮飯時把房子燒了,怕他趕雞鴨時摔在石頭上,怕他去井邊打水……
那思念終於在今日午後睡覺時爆發,他夢見李寶福在家燒的糊塗,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瞪著一雙眼睛問他怎麼還不回來,自己好像快死了。
一場驚夢醒來,趙莊生全身冒冷汗雙手不住發抖。那種生命即將流逝的痛他不想經歷第二次,他想回來,想拋下縣城的活回來看看他的寶福在過什麼日子。
可那老管家攔住了他,說今天徐郎君過壽,他們能提前放,還賞雞。
趙莊生看天已過半,想著李寶福最喜歡吃雞,便咬牙應下,下午做活時他滿腦子都在想,李寶福在家做什麼,有沒有好好吃飯?
地里活最好別干,他回去干也一樣,只要他還能動彈,李寶福就不用那些下地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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