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同時又覺得心中莫名的酸澀。
「為什麼是又呢?」
許璟開始耐心的哄這位二十五歲的小孩。
可沈彥卻不說話了,只是情緒看起來變得很低落。
「嗯?」許璟低下頭,很溫柔的說,「告訴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沈彥在這樣哄人的語氣中放下了最後一道防線。
他回答的聲音很輕,很沙啞。
「你說過會永遠喜歡我,還說過要給我一個家。」沈彥聲音一頓,轉過了頭,「你忘記了。」
明明不是指責的口吻,卻讓許璟覺得自己犯下了無法被原諒的錯,這樣的沈彥,捏住了他心頭最柔軟的地方,於是所有偽裝的假象都在此刻,變成了軟肋,一擊即潰。
「我沒有忘記。」許璟轉過沈彥的身體,看著那雙微微發紅的眼睛,低聲又重複了一遍,「我從來都沒有忘記。」
沈彥嘴唇動了動,即使是在不清醒的狀態下,他也察覺到此刻已經不能再說下去,於是輕輕推開許璟,忍著胃裡的噁心跑下了車。
許璟連忙跟了上去。
酒精的影響還是太大,沈彥跌跌撞撞走到家,許璟很快也就趕到,此時胃裡的東西開始翻天覆地的往外涌,沈彥也顧不上別的,開門後直接衝進衛生間暴吐。
沈彥吐的昏天暗地,許璟邊拍沈彥的背邊慰問周錦琛祖宗十八代。
後面許璟又把沈彥扶到了沙發上,轉身走進廚房,原以為像沈彥這樣會做飯的人廚房的設備和食材應該很齊全,卻沒想到空空如也,比他家還可憐。
幸好最基本的還有,許璟燒了壺熱水,因為不放心又走了出來。
沈彥半躺在沙發上,他自己把外套脫了,又解了好幾顆襯衫的扣子,或許是無法忍受身上的氣味,蹙著眉看起來很難受。
許璟進了臥室,打開衣櫃後發現裡面全是清一色的黑白灰套裝,夾層里疊著睡衣,剛抽出來,同時別的東西也跟著掉了下來,他眼疾手快接住了,一看,發現是帽子和圍巾。
看著上面的標識,許璟眼眸微微一縮。
這是他們高二那年冬天秦欣買的,當時被他嫌棄戴著太蠢,後面也就不知道放到哪去了,可沈彥居然留到了現在。
整整六年,保存的卻和新的一樣。
許璟有些失神的將手裡的帽子和圍巾放了回去,而在出臥室前,床頭柜上的兩粒藥再次讓他腳步停下來。
某種直覺告訴許璟這並不是普通的藥,他走向床頭櫃蹲了下來,呼吸發緊的打開了抽屜,而在看到裡面的藥時,他的腦子像被什麼猛的砸了一下,嗡嗡作響。
數不清的藥占據了整個抽屜,大部分都已經被開過,然而其中有幾種許璟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喹硫平、舍曲林、拉莫三嗪……
怎麼可能。
許璟臉色蒼白,拿著藥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
沈彥怎麼會也得了抑鬱症和雙向情感障礙,而且從用量程度和類型來看,遠遠要比他當年嚴重。
抽屜被翻的亂七八糟,越來越多的安眠藥和抗精衰藥,還有粗細不一的針管暴露在他眼前,許璟大腦清晰而又崩潰的想,這些絕對不是手術留下的後遺症。
沈彥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
換衣服的時候,沈彥顯然有些防備,好幾次睜開眼睛看身邊的人是誰,當年打拳擊和做手術留下的那些傷雖然好的差不多了,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痕跡,換好衣服後許璟餵沈彥喝了點熱水,再次坐到了沙發上,神情恍惚的看著四周。
和當年一樣,沈彥住的地方還是那麼空蕩蕩的,同樣給他那種隨時都會離開的感覺,不同的是,現在的他連盆栽也不種了,所有家具非黑即白,整個房間就像一副沒有色彩的黑白畫,找不到任何生活的氣息。
這裡,頂多算得上能夠遮風擋雨的一方天地,和「家」這個字毫無關係。
許璟又想起了剛剛在車上沈彥說的話,那些只有在喝醉酒後才被發泄的情緒,被沈彥藏的太深,可他仍然沒有以指責的語氣質問,而是隱忍、不甘心、克制著的說自己忘記了當年的承諾,這樣的行為,更像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幼童面對大人的食言,因為怕被丟棄只能進行小聲的反抗。
見沈彥有些艱難的翻了個身,許璟起身,在把沈彥叫醒和直接抱起來但有可能會把沈彥摔成腦震盪之間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了前者。
沈彥皺著眉頭,應激反應似的說了句,「別動我。」
許璟俯身,低聲道,「是我,可以麼?」
透過臂彎間的空隙,沈彥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在認出是許璟後,又閉上了。
「可以。」他說。
「去床上睡覺。」
許璟把沈彥扶了起來後去拿水杯,結果一個不注意,沈彥就又像沒骨頭支撐似的,又倒了下去。
「……」
許璟嘆了口氣,又搬出那套哄小孩的語調,說,「這裡不舒服,去床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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