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頭面具在他手裡被擺弄了一圈,年瑜左瞧右看,最終坐下,刀鋒停在了羊角根部。
臧洋起先一直偏頭盯著年瑜看。他最近老是容易想起厄洛斯教堂的事,可能是因為那個副本才是一切真正的起點。那時他看著年瑜復原墓碑,就這樣一塊塊拼起了自己的過往。
「我想知道... 」他忽然想起正事,「你是怎麼設計陷害我的?」
「讓嚴姝詛咒了山楂樹,」年瑜言簡意賅,「順走你的面具偽裝兇手。」
「好歹是你親手養大的... 」臧洋的目光在他的手和刀上游離,時刻注意他會不會猛然一突劃傷自己,「不心疼嗎?」
年瑜一板一眼道:「用了催化肥,也沒費多少心思。」
「哦... 」
他靈光一現,換了個問:「那櫻花樹也不在意嗎?」
年瑜手上動作沒停,但嘴巴卻不動了。良久後,臧洋都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卻沒想到聽見一句細若蚊聲的咕噥:
「... 不一樣。」
櫻花樹是給特殊的人種的,山楂樹不是,山楂樹只是為了完成任務而已。
「好了。」他抬頭放下刀,瞥了對方一眼,隨即沉默半晌。
「... 你什麼眼神... 」
怎麼跟剛吃飽飯的狗一樣。
臧洋聽到他的答案後一直在回味著,嘴都笑抽了,接過面具不受控地擺手:「沒事,沒事。」
好不容易收斂起笑容,嚴肅下來,結果低頭定睛一看——年瑜並沒有在羊角根刻上自己的名字,而是刻了一條簡筆畫的小魚。
他又繃不住笑了,紅疹被用力的肌肉弄得發痛都沒把笑容擋下去,滿眼都是那條小魚。
怎麼這麼可愛...
年瑜見他面部抽搐,一會壓嘴角一會抿嘴唇一會又揚起嘴角,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了,這人又發神經了,於是破罐子破摔安靜下來。
該說不愧是經常動手做工的人,第一次刻畫就刻得十分完美。線條柔和流暢,邊緣絲毫沒有凹凸不平的坎。魚身圓潤,魚尾迷你,幾排波浪號就當鱗片,是那種可以做曲奇餅乾的畫風。
臧洋盯著看了很久,越看越喜歡,也拎起匕首依葫蘆畫瓢,在另一半羊角上刻了個曲奇小羊。
等大功告成,夜色入戶。他轉頭看去,發現年瑜已經在旁邊托著額角睡著了,劉海被他壓上去一小片,頭還不停往沒支撐的一方偏,頂上的髮絲一晃一晃的。
屋外的風很輕,火很柔,閒人交談的話語聲近乎於無,整座村莊都邁入寂靜的春天裡,連帶著臧洋看向年瑜的目光也似雲飄浮,沒有重量,一切都像是怕把人吵醒。
這樣睡並不安穩。臧洋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平,伸只手繞去給他當枕頭,紅疹壓得有點疼,但年瑜能睡得舒服點。
夜幕或許星辰滿天,月影透亮,但屋裡沒有窗,光穿不進來。昏暗之中,他面對面和年瑜側躺著。
年瑜的呼吸聲很沉,猶如晚風掠過湖面,而他則愣愣盯著對方的睡顏,眼裡漣漪一片。另只手伸出一指,想貼又不敢貼,若有若無地浮在半空中,用剛剛雕刻的手法,沿著年瑜的眉毛和薄唇一筆筆描摹著,直到描摹完整張臉。
現在他覺得自己再也忘不掉這張臉。
他其實還有好多話想說,可惜年瑜睡著了;他還想再抱緊點,可惜年瑜睡著了。
那雙眼睛一閉上,一切就都遠遠的,又如鼓動的心般沉甸甸。像這樣夜深人靜之時,一顆再小的石子墜入湖,都如心沉於海。浪潮起,天崩地裂。
「辛苦了,其實我好想... 」臧洋無聲默念,「好想這樣一直陪著你。 」
接著他瘋了一般將思緒繞回開頭兩個字,沒再敢補上後半句話,滿腦子都是「好想好想好想 」,跟數綿羊似的,數著數著自己也不甘地睡著了。
*
年瑜半夜睡覺總感覺自己身邊有個火爐,但很奇怪,他就是醒不過來,可能真是因為連軸轉太累了。
總之等鳥鳴繚繞,曙光重回大地時,他一睜眼就對上臧洋臉頰最底部的紅疹,身邊人有點燙的體溫幾乎籠罩過來。
他猛地想起身,卻被臧洋更快的手按住,悠悠傳來一聲:「別走,再睡會。」
還睡???你這個情況怎麼睡得著的??
年瑜自己嗓音都還沒醒,帶著點黏糊,將手貼上對方額頭道:「你又燒了,我去找嚴姝。」
「不要,」臧洋睜開眼,「燒就燒吧,詛咒都這麼深了,很難不燒。又沒到高燒,不會燒傻的,再躺會。」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年瑜扭頭往自己躺的地方看,發現臧洋的手直直伸在那裡,當枕頭當了一夜。
「你... 」他腦子轟然炸開,差點一口氣沒順上來,「你瘋了吧臧洋?你讓我壓了一夜?你不疼的嗎?」
臧洋懶懶又不著調地笑道:「疼了才知道你在旁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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