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這是誰的葬禮?
哦,是年琰的。
年琰又什麼時候笑著拍過照?
後來他才知道,據說這張笑臉還是在年琰留給臧商的一份相當於遺言的錄像中截出來的一幀。
參與實驗的所有人都站在他身後,他沒敢回頭看,只是默默又想起那句——
[這是一場慶祝新生的盛大葬禮。]
年琰算得並不完全對,這場葬禮的規模還沒火大,加上年瑜自己才六個人,但丘曉櫻一個人在後面哭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沒有輓聯、沒有司儀、沒有一切該有的流程,甚至連遺體都沒有。只有簡簡單單的遺像和骨灰盒,被白花簇在中間。
還是好詭異。年瑜想。
自己參加自己葬禮的念頭一直在他腦內循環,怎麼趕也趕不走。
他木僵在原地,聽大家的哭聲又好似逐漸遠去,只有年琰的淡淡的微笑離他越來越近,像在照一面與現實相反的鏡子。
這時唐依走到他旁邊,帶著姐姐般的溫柔輕撫上他的背。有了肢體接觸,他才從虛無之境中稍微拔出來一點。
對方也是剛哭完,但卻在此刻堅強地開始跟年瑜講一些關於年琰的事,好讓年瑜意識到自己與遺像中人的經歷不同,幫他從對年琰的身份認同中抽出身。
唐依說,大家曾經想給年琰舉辦過生日派對,但被年琰拒絕了。曉櫻私底下提起時,很不理解,她認為年琰的生日日期特別喜慶。一月二十三號,一二三,逐次遞增一,像人在一步步往上走。而今年更是喜上加喜,在春節當天。
偏偏年琰就在今年走了,不過年瑜倒是和新年一起來了,續上了新的起點。
可能都是命吧。
「你以後會過生日嗎?」唐依問他。
腦細胞像在盪千秋,年瑜暈暈乎乎的,但還是說了一句:「過吧。」
畢竟今年年琰給他過了,說出「生日快樂」的那一刻,或許年琰也有著感同身受的快樂呢?
「好,」唐依莞爾,「那我們以後會給你過的。」
她走後,丘曉櫻的哭聲都抽不上氣了,還是沒停下來。
年瑜忽然想:如果年琰有著和師父師娘一樣的父母,還有像唐依一樣的姐姐,會不會真就能活成自己這樣了?
對啊...自己本來就是以年琰預期中的模樣出現的。
所以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當做if線的年琰來活?
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越來越暈,陷入了身份認同的恐慌中。呼吸加快,甚至心悸,仿佛心口那疤根本沒好也沒消。
直到褲子左側口袋裡有什麼東西「嗡」的一聲顫動起來,他左手抬不起來,只能彆扭地用右手繞過去接,才發現是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通【未知來電】。
葬禮上接電話是很不禮貌的舉動,但他抬頭看向照片裡年琰的笑臉時,又感覺對方在跟自己說:「接吧,我不介意的。」
好在接通了。
聽筒里傳來的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久違得不能再久違,還隱約帶著點剛連上網似的電流感與卡頓——
「小鲶魚?」
「年瑜?」
「別怕。」
「這次不是幻覺。」
「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呢。」
「... ...」
「...臧...洋?」
「是我啊,」臧洋說,「是我,真得不能再真了。你退出通話界面看看?」
年瑜照著做,發現桌面無端多了個圖標出來,點進去一看,是一個獨立的聊天界面,頂端寫著【通話中】。
「看見了嗎?」臧洋重複了一遍:「真得不能再真了。以後在你沒允許我回來前,我都會這樣陪著你。」
他不厭其煩地喚著年瑜的名字:「年瑜,年瑜,小鲶魚。神把你離開待註銷區這段時間所經歷的一切都告訴我了,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一年後還是會以年瑜的方式迎接我的到來,對嗎?」
對嗎?
他在快速的吸氣與呼氣之間不由得顫抖,最終在年琰的遺像與臧洋不斷喚他名字的聲音中,如釋重負地說出一字:
「...對。」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那時手機聽筒貼在他的耳旁,比遺像距離他更近,更真實。所以他鬼使神差地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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