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館驛外觀如私人宅邸似的,進來之後,修繕的齊整華麗,這裡的驛卒辦事也很麻利,不一會兒便上了滿滿一桌菜。
錦娘讓劉豆兒逐一打賞,出手便是一人一錢如小舟樣似的銀子,約莫一百文左右。她非常清楚,若是住旅店,這點錢根本不夠,哪裡還有這般飯菜。
就連外面送水的驛卒得了賞錢都歡歡喜喜的,更何家蔣家下人都是把「多謝」這樣的口語掛在嘴邊,不仗勢欺人。
那送水的黃驛卒對驛丞道:「人家是京西路的轉運使,官位更高呢,但照樣是賞錢闊綽,很體恤我們,草料都是人家額外買的。哪像前頭來的隋夫人,要求多就不說了,一把年紀了捏著嗓子說話。」
驛丞打了黃驛卒的頭一下:「你這膽子越來越肥了,連上官的夫人也敢議論,你有幾顆腦袋啊 。」
黃驛卒縮了縮腦袋。
錦娘等人把飯用完後,就讓紫藤去安排定哥兒洗漱一番,這麼大的孩子就不能讓年輕的小丫頭伺候了,甚至連劉全也不必進內伺候,洗澡都是讓他自己洗,洗完了下人收拾就好了。
錦娘也是正準備沐浴,卻見外面守門的小丫頭道:「娘子,對面住的隋夫人派人過來送糕餅。」
「隋夫人?她是誰?」錦娘想這個時候飯點都過來,送什麼糕點啊。
阿盈笑道:「聽說是提舉司倉司隋大人的夫人。」
「原來如此。」錦娘搖搖頭,又讓人收下糕點,給了二十個大子兒。又讓人回了一罐從汴京帶出來的橄欖,權當回禮。
對待這些驛卒反正只相處一晚上,人家的服務也周到,可提舉司夫人,指不定將來都要在洛陽碰面的,就不能出手太闊綽,否則人家還以為你很有錢。
因為對不認識的人能博得一個名聲,對可能認識的人出手大方,人家覺得你多有錢啊。
經過這麼些年和人相處,她也算是經驗豐富。
她是在次日見到這位隋夫人的,年齡三四十歲的樣子,身材瘦削,皮膚白皙細膩,但手上的青筋有些暴露她的年齡。
蔣羨和隋大人都是去西京洛陽任官,二人之間雖然認識,但並未深交。隋大人還有些可惜蔣羨:「原本以為你如此才幹,遲早出相入閣,不曾想這般。」
蔣羨心道這隋俊以前見著自己唯唯諾諾,如今卻抖起來了,自己還用得著他同情麼?但面上仍舊是你好我好的樣子。
出門在外,錦娘雖說不願意珠翠環繞,但仍舊還是戴上鋪翠冠子,簪上絹花首飾,衣裳因為天氣太冷,穿的一件金線燈籠錦的狐裘皮襖。
到底是官夫人,也沒必要寒酸太過,蔣羨也不是走什麼孤寒路線的。
偏隋夫人看到錦娘的鋪翠花冠子,盯了幾瞬,錦娘似沒看見一樣,扶著阿盈的手上了馬車。一瞬間,她就明白蔣羨為何還是要孜孜不倦的做官了。
這樣的眼神,若她還是三品開封府府尹夫人的身份,這些人敢這般肆無忌憚麼?開封府尹雖然是從三品,可是天子腳下,轉運使雖然是正三品,但是在外做官,也只比這位隋大人高兩級,但職務上互相掣肘監督。
但是她又想,若是這般想,就很容易淪為權勢的奴隸。那些容易黑化的人,本身就是心底有想法,某件事情刺激了她的想法,變得更加合理化罷了。
自己卻不是那般的人,若不做官了,未必不能做一鄉紳,遠離是非也並非不成。
如此開解,她笑著對蔣羨說了自己一番心路歷程。
蔣羨聽完,只道:「娘子,你能這麼想說明你這個人實在是豁達,對世上人情冷暖都看透了。」
「你呢?你怎麼想的?」錦娘看著他。
蔣羨笑道:「我當然是跟隨娘子,娘子如何,我就如何。」
錦娘摟著他的胳膊,只是笑。
另一輛馬車上,方才的隋夫人往後靠了靠,又揉著自己的腰:「其實我以前見過那位蔣夫人,仿佛是去申家的時候,當時她坐在前排,我坐在後排,今日一見,她似乎完全記不得我了。」
隋夫人身邊的楊嬤嬤說起來還是當初伺候過公主的乳母,只不過當初駙馬和她私通,她就被趕出來了,回去了老家。打著宮裡嬤嬤的名頭,當初去教通判家快出嫁小姐的規矩,也就是如今的隋夫人。
隋夫人是做的續弦,當初她爹就要把她嫁給一寒門士子,她母親不同意,生怕女兒受苦,後來人家當科就中了進士,她家裡人追悔莫及。隨後,尋摸到他的一位屬官,進士出身,剛剛喪妻,通判就立馬把人嫁了過去。
楊嬤嬤則道:「咱們老爺是京西路倉司,正四品的官位了,蔣大人到底是正三品轉運使,咱們也不能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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