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錢，我心安理得的賺，你也心安理得的收。」

「...」 柯熠滾了滾喉嚨，猶如吃了口噎菜。道理全對。但他心裡不舒服，沒來由的。程郗餓瘦自己、連著倆禮拜周末都找不著人、就為了賺錢還他？

嘴上卻還不忘幫她吹涼春卷 .. 「非得跟我算那麼清楚？」

「一碼歸一碼。」程郗不想再說這事兒了，「柯熠。在不影響你高考的前提下，你再拉我一把吧，剩下幾個月，帶我沖一衝。」

「還用你說？你想好考哪兒了？」

...

四月，隨著夏季新款上新。程郗的照片貼滿在了尼美八百多家門店裡。甚至 Black 系列作為夏季主打款，在各大購物網站上頻頻亮相首頁青春系列女裝板塊，曝光量無限。程郗又一次成了尚縉論壇的頭版頭條。議論聲、嘲諷聲、讚揚聲不斷。有說她想紅的，也有說她想和奚弦茵別苗頭（滬語裡指比高低、競爭的意思）的，當然也有誇她狂拽美炸天的，說她和這個系列很搭，讓人有購買慾的。

就連遠在荷蘭的沈郡如，都打來了「慰問」電話，程郗隨口敷衍了過去，只說是幫同學的忙。相隔千里就是這樣，很多事情你不信也得信，因為即便不信，你也沒法舉證證明你的懷疑。最後沈郡如只說讓她高考完就快點回阿姆斯特丹過暑假。程郗答嗯，但高考後的事兒高考後再說了。

...

「程郗你不厚道啊！」 江塬怨怨道。

「怎麼了？」

「江塬家有伊琇的股份，伊琇是尼美的對家。搶店面、設計競品，司空見慣。他瞎槽兩句，甭理他。」 柯熠的話只說了一半，柯肆海早年就有投資癖好，眼光又出奇的好，伊琇還只是一家年營業額百萬的小公司時，老爺子就很有遠見的投資入股。所以柯家在伊琇也有股份占比，比江塬家要多得多，不過這些都沒必要在這時候提。程郗那照片根本不礙著什麼。

「早知道你去給尼美拍，還不如給我們伊琇拍呢。你給尼美拍那系列賣爆了。線上線下的周銷量都是同品系裡前三，尼美這一季度銷量估計要超過伊琇咯 ~」 其實賣得好肯定是因為衣服本身設計得好，大部分是設計師和策劃推廣銷售人員的功勞，沒聽過有哪個牌子賣的好全是因為模特選得好的。江塬純純就是酸捧。

但程郗在模特圈裡被關注到也是事實，尼美照片貼出去當天，胡霖就給她打了電話。問她還接不接拍攝，很多品牌對她很有興趣，尼美也想跟她簽長期約。她當然不答應，離高考就剩兩個月了，她房租也都湊齊了。但胡霖不放棄，勸她要珍惜自己的天分，這種老天爺賞飯吃的事情錯過了就再難遇到了 ...

搞人腦子，經紀人太拿手。

「謝謝霖姐，等高考後再說吧。謝謝您對我的賞識，給了我一次這麼好的機會。」 出門在外，在社會上做人做事非必要都別把話說死、把事做絕，萬事留點餘地，是她從程駿身上學到的，她記住了的。

...

又是一年六月，今年夏日的蟬鳴似乎比哪一年都要來得聒噪，微風輕拂、枝椏瘋漲。

高考這天，程駿的車一早就等在了滙豐苑門口，他要送程郗去考場。父女十數年，程郗坐他車的次數屈指可數，高考算一次。

王茹和程建國四月時就回嘉市了，並沒有等孫琪琪生下孩子後再走。王茹回去前拽著程郗的手好生囑咐了一句話 ...

「郗郗 ... 奶奶知道你怪你爸什麼事都不和你說，但其實他有他的苦衷。他對你的愛不會比你媽對你的少。他只是不會表達。」

大人就是這樣。話總說一半 ... 反正怪不怪的，倆父女的關係也就這樣了。

...

高考是什麼呢？做著一樣的考卷，奔赴著不一樣的人生。筆放下的那一刻，程郗的心裡只覺輕鬆。沒有多麼欣喜、也沒什麼不舍，因為那些情緒都是在走出考場後才慢慢從心底湧現起來的。

柯熠高考是回市一中考的，他的學籍一直在市一中。

高考時，高三五班已經不剩多少人了，就連林潞莎和馬川禾也都沒參加高考。所以程郗和伍萌都沒去過高考後的班級聚會，因為壓根沒人組織。

高考後，趁著回學校收拾閒碎物件的空檔，程郗約岑縈去天台見了一面。

靜默許久，二人靜靜站在門邊不遠處，岑縈恐高，她倆誰也沒往前走。

往日種種如碎片般在程郗的腦中划過，最後被剩下的只有已經支離破碎了的友情。

「你準備考哪兒？」 程郗開口道。

「我準備去北京。」 岑縈此時側頭看向了程郗。

「北京？」

「我男朋友去那兒，我想跟他一起去。」 岑縈低了低眸，眸色變得有些晦暗，「我現在，只有他了。」

程郗很緩慢的、小幅度點了兩下頭，不知怎麼，鼻尖突然有些發酸，「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真心喜歡我。」 岑縈答非所問，但程郗懂她這句話的意思。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