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理她。

「戒指我放這兒了。」 戒指被她從手指上摘下，放到了他身前的茶几上。

他當年送她的那枚對戒，她戴了三年。

另一枚還在他的手上。

他不理她。

「...」 她最後想問問他要不要送她去機場，她從不讓他送她。

算了。

幼稚鬼。

沒有想像中的體面，也沒有想像中的痛徹心扉。

分手的痛，未必會在訣別的當下即時洶湧。

遊戲手柄的按鍵聲、電視裡的遊戲音效，行李箱的拖地聲、換鞋子的窸窣聲，以及妙妙的 「喵嗚」 聲，交織迴蕩在一片死寂的空間裡。

程郗最後摸了摸妙妙的腦袋，「以後好好聽你爸的話。」

大門 「咔噠」 一聲被關上。

一聲輕響，一個句號。

...

出樓棟時，天寒地凍，白茫一片。

眼裡的潮濕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滬市難得飄起了小雪。

細碎的雪花紛揚飄落，一落到手心，就化成了水珠。

兩聲急促地喇叭聲，叫停了程郗的步伐，程郗側眸看過去。

「你怎麼來了？」

「上車。送你去機場。」

來得是岑縈。

「乾媽說你今天回去。」

程郗點了點頭。

去機場的一路很安靜。

倆人默契的誰都沒提過往的糟心事和糟心人。

思緒紛飛，車窗外、城市的樓街迅速後移。

聖誕節 · 柯靖家

柯靖的家在石庫門老弄堂里，青磚黛瓦，有些破舊。

走在屋裡，木地板會發生嘎吱嘎吱的聲響。

程郗以前和柯熠來過一次，這是她第二次來這兒。

屋內狹小、侷促。

「二嫂 ... 」 柯遙緊緊握著程郗的手，眼眶有些紅腫。她聽說程郗今天要來這兒，特意趕過來的。

柯遙什麼都知道，卻也無能為力，什麼也做不了。

程郗對柯遙笑了笑，答應過元旦陪她去娃展的，她要爽約了。

「遙遙，我跟你二嫂有事兒要聊。你出去幫我們買兩杯咖啡回來。」 柯靖把柯遙「趕」了出去，給二人騰出一個安靜的環境。

...

柯靖長吁一口氣，「程郗，對 ...」

「道歉的話不用說了。」 程郗打斷了柯靖，把她桌前的抽紙往柯靖桌前推了推，柯靖還在重感冒，說話時鼻音很重，看得出來人很不舒服。

柯家姐弟有些好笑，從小到大都沒認真講過「對不起」，倆人的第一次「對不起」都給了程郗。

柯靖的視線從程郗身上移開，緩緩地在四週遊離、飄忽不定 。

這樣不安的柯靖，程郗也是第一次見到。

「我長話短說。」 程郗的語氣很沉，「我決定要和柯熠分手。」

柯靖舉著茶杯的手短暫的晃了一下，呼吸也在一瞬間裡走了調，再次把視線移向程郗，她有些難置信。

程郗邊說邊把帶來的幾個首飾盒推到柯靖眼前。

「這些是阿姨這些年送我的一些首飾，我覺得當面還給她有些不禮貌，麻煩你幫我轉交給她。也替我謝謝她和叔叔這些年對我的照顧。」

「…」

「我需要你答應我幾件事兒。」 程郗沒有理會柯靖的神色變化，自顧自繼續說著，「第一，幫我在荷蘭找一位靠譜的心理醫生，要中文好的。同時要保證不會留下任何諮詢記錄檔案。」

「第二，幫我在荷蘭找一套房子。我要任何人都找不到我和我媽。我媽有抑鬱症，她得有一個安靜的休養環境。我不能讓她再被人打擾。」

「第三，以上兩件事除了你和我，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就像柯熠當初為你和奚弦茵的事兒保密一樣。我現在也要你為我守口如瓶。」

「你能做到的吧？柯靖。」

柯靖的眼眸閃了閃，語氣沉著，「這件事錯的是我。柯熠願意幫我是因為 .. 」

「我知道。我昨天見過柯念了。」 程郗再次打斷了柯靖的話，「你想說他是為了我，是嗎？」

「但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他為了和我在一起去做這些。而且你們，嘴上說著愛他，卻做著裹挾他的事兒。對他，你們其實很殘忍。」 十八歲那年，沈郡如給了程郗自由，程郗比誰都知道，擁有對自己未來人生的掌控權，有多幸福。

「因為我和你不是一家人。我現在能和你在這裡掰扯對錯。但你和柯熠是一家人，你們之間有著血緣。所以對和錯永遠可以輕輕拂過。你覺得對不起我，那你有真心覺得對不起柯熠嗎？他那麼敬仰你。」

「...」 柯靖不答，眼眸沉沉。

「算了。當我多管閒事。」 程郗悻悻輕嘆了聲氣，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收回了話題，「就到這了吧。柯靖，我得走了。那三件事你不僅要做到、還得做好。」

「因為是你欠我的。」

柯靖的頭低垂著，往日那個灑脫鮮活的她此刻氣焰全滅，被苦澀灌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