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點睛儀式的呂神婆取來毛筆,沾上墨水, 在神像空白的眼眶裡畫出眼珠, 口中念念有詞:「勘合分明, 護身持照……憐憫凡情, 度死生苦……給付信女,慈恩太平真君……」
一筆點睛, 一道神韻靈光一閃而過,神像還是那尊神像,人們卻都知道,祂已「甦醒」。
原本木訥的神情,變得活潑生動,眼眸低垂,俯瞰眾生,與之對視,仿佛心中秘密無處遁形。
在這浩大神聖的威壓下,所有人心馳神盪,身心俱受到神明靈性的沖刷與洗滌。
人們整齊地跪倒,虔誠地誦念祂的名:「慈恩——太平——真君——」
這聲音震得空氣嗡鳴,傳遍了周邊四州,傳到了藥王山上。
幾個身著素色衣袍的老人,沉默佇立在一間四壁透風的草廬前,草廬上供奉的牌位名字,正在他們面前扭曲變化。
原本的「藥王山小師妹談昭」,變成了「慈恩太平真君」。
牌位前點燃的三炷香已然折斷,燒的紙錢化作飛灰,隨風而散。
就連他們關於「藥王山小師妹談昭」的記憶,也和這燃盡的紙錢一樣,逐漸變成了灰燼。
從此以後,藥王山的談昭便真正死去了。
她的名字、身份、一切過往,都獻祭給了至高,成為祂的人性錨點之一。
沒有人再記得凡人談昭存在過,世上只會留下慈恩太平真君的名號。
老人們對著牌位跪下,感謝她為這個世界做出的所有犧牲,許久沒有起身。
忽然,一道風颳過,眾人一個激靈,抬起頭。
這麼破的草廬里,怎麼會有個真君神位?
老人們慌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將神位請走,準備供在剛剛建成的巍峨宮殿中。
誰也沒再看草廬。
空空蕩蕩的草廬在寒風中矗立了一會兒,便轟然倒塌了。
「所以,你們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加強祂的人性錨點,你們中的一員談昭,已經因此消失了,不光是這個記憶碎片,也包括其他人的記憶里,都沒有談昭這個人了。」
衛生間裡,高從煦聽完謝靈微的描述,總結道。
謝靈微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勉強笑道:「這說明她成功了,她成神了,這是好事,成神當然是好事,不是嗎?」
高從煦摸了摸她的頭:「對不起。」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想說。」
高從煦看著謝靈微的臉,她笑得比哭還難看。
被抹掉存在過的所有痕跡,對愛著她的人來說是多大的痛苦,她沒法感同身受,只能替自己,替大周,說一聲對不起。
謝靈微說:「你不要覺得內疚,我們執行這個計劃,並不只是為了你們的世界,也許你還沒太明白祂的位格究竟有多高,不光是你們的世界,我們的世界,甚至其他千千萬萬我們所不知道的世界,祂都是至高主宰……祂是無常之常,無名之名,玄之又玄,眾妙之妙……祂是一切的一切。」
「我明白了……或許沒有全部明白,但我會儘量去理解……我可以做什麼嗎?你似乎對我的到來並不感到驚訝,我是不是可以這樣想,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你來的時候是什麼年份,死了嗎?」謝靈微反問道,「我需要確認一些事。」
高從煦一怔,想起剛才聽到的千年布局,忽然反應過來,記憶碎片裡的人恐怕早就失去了對時間的直觀感受:「平康六十年,我剛過完十七歲生日,暫時還沒死。」
「你能確定嗎?你周圍的環境是什麼樣的?」謝靈微從懷裡掏出了一顆骷髏頭顱,在顱骨上摸索起來,「人死之後可能會陷入生前的執念,誤以為自己還活著。」
高從煦又是一怔,謝靈微看到她的神情,愣了愣才想起來解釋:「這是靜真留下的一顆頭,頭上殘留著她的力量,我把推算出的歷史都寫在了上面……別的記錄方法都保存不了這麼久,書本是很容易損毀的東西,石頭表現好一點,但也堅持不了太久……記憶碎片裡的時間規律我還摸不清楚,但我粗略估計,已經在這裡待了九千年了。」
說起靜真,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我們三個運氣說好也不好,穿越後到死也沒有相遇,但陰差陽錯,都走上了修行路,還都牽扯進了天神的事。靜真是飛升後才發現我們的,她把我們都拉進『群』里,可能是因為她親眼見過至高,她的頭上也留下了一道永恆的力量……正好她有再生能力,就多做了幾顆頭備用。」
高從煦接受能力很強,點了點頭,不再糾結謝靈微懷裡的骷髏,把自己遊學到普渡城,遇到公孫贏的事快速說了一遍。
「普渡城……公孫贏……西征……摩訶迦羅……我找到了。」
謝靈微的手停在了骷髏的眉骨上方,快速翻動的眼珠子驀然一停,盯著高從煦說:「你們被杜鵑鳥的血滴到了?」
「我的扇子被滴到了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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