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下就凝滯了。

除了方大伯，另外三個被他預定的牌搭子都有點高興不起來。

寶珠想了想，往年過節，大伯好像也提議玩牌，但總是被大家各種打岔，一次也沒玩兒成。

可能是不想大過節的被他嚷嚷吧。

吃完飯以後，傅彥和方學禮一家一起離開。

方學禮跟他說：「我先送你二嬸兒和寶珠回家，一會兒去你那兒一趟，和你說點事兒。」

「好。」傅彥說道。

心裡卻是七上八下，學禮叔會和他說什麼呢？

方學禮回到家，拿上傅彥昨天送來的芝麻，又往袋子裡裝了一個橘子罐頭，這些年，光是傅彥給他送節禮了，他正好趁這個機會表達一下對小輩的關愛吧。

傅彥的家經過這些年的修修補補，其實跟翻新了一遍差不多，有兩間屋子的房頂已經換成了瓦片，由此也可以想像傅彥生活究竟有多努力。

方學禮進了堂屋坐下，把布袋子放在桌上。開門見山的說道：「傅彥，叔不能收這個禮，一年就發這麼點兒，你自己留著吃。榨油或者直接吃，都不賴。咱們平時吃的寡淡，這點油不能少。」

他從布袋子裡掏出罐頭，接著說道：「你這孩子禮兒多，年年給我送東西，我都沒回過禮，正好，今年寶珠工作了，發了些副食品券，買了幾個罐頭，給你拿一個嘗嘗。」

傅彥說道：「那好，罐頭我就收下了。芝麻您拿回去，這點東西，也磨不了多少香油。我也不愛吃這精細東西。而且，我有事兒找您幫忙，您就當這個是謝禮。」

「什麼事兒？還值當的給謝禮？」方學禮納悶道。

傅彥基本上不會主動開口。

「我想借寶珠的高中課本看看。」

方學禮：「……」

就這？

不過，「高中？」

你初中也沒上啊，直接看高中嗎？

「嗯。小學課本我自己有，初中的課本我借了立冬的，但是高中的他也沒有。」

「你已經看完初中的了？」

傅彥點點頭：「嗯。看完了。」

方學禮頓時肅然起敬，對這些閒著沒事兒主動學習的人，他都是佩服的。

自己小時候沒讀過書，後來寶珠上學以後，他跟孩子感慨：「你要好好學習啊，以前爸爸想上學沒機會，你現在有機會學習了，可要好好把握。」

結果寶珠說：「什麼時候學都不晚。我先去跟老師學，回家來教你。」

然後，他被迫每天下工回家跟著孩子學習，一個新詞，老師要求寶珠寫5遍，作為格外嚴厲的小老師，寶珠讓他寫50遍。現在想起來都還想哭呢。他媳婦因為上過幾年學堂而倖免於難。

那真是痛並快樂著的五年啊！

痛是因為學習，快樂是因為他女兒當小老師的樣子太可愛了。

後來，寶珠去公社上初中，他才解脫了。

他再也不敢說沒上過學好遺憾了。就擔心寶珠給他殺個回馬槍！周末回來繼續給他上課。

當年確實沒機會上學，但是後來的學習經歷告訴他，就算當年有機會，他大概也是個渣渣。

方學禮說道：「多看書是好的。我回去問問寶珠。課本是她的，得她同意才行。」

他雖然不愛學習，但他支持別人學習。

傅彥：「嗯。那您幫我問問。」

猶豫了一下，方學禮還是問道：「傅彥啊，學習不痛苦啊？」

傅彥：「……」

學習怎麼會痛苦？

他搖搖頭：「挺有意思的。」

他在生活中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生存之道，他自己摸索出了一些道理，這些道理，又在書本上得到了印證。沒有長輩的悉心教導，他很擔心自己會走錯路，會想錯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更迫切的想要看書、學習，想確認自己始終走在一條正確的路上。

他絕對不要做傅連和白槐花那樣的人。

現在，他還想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更好的人，就算觸碰不到天上的雲朵，至少，也能讓他們離得更近一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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