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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已經是忠義侯府的傳統,即便崔陟十次能有十次都拒絕,但忠義侯仍是一次不差的堅持不懈。上京城中,崔陟只與他有親緣關係,又得崔母委託,他頗為上心。

「不必了。」

范驚邈追道:「一家人和和樂樂地守歲那是極溫暖舒適的,表哥,你合該試一試,何苦總是一個人孤苦伶仃。」

他說完,拍了拍嘴巴,眼珠子亂珠,嫌自己一個不小心多嘴了,把真心話吐出來壞了事。

「孤苦伶仃?」他輕飄飄笑一聲,「今日不是了。」

范驚邈險些嘴比腦子快地問出來,到嘴邊了突然靈光乍現,醍醐灌頂。

他恍然大悟,還有些驚訝,難道那位沈娘子還在將軍府?幾個月沒有消息,他以為早沒了後續,新鮮感過去了,拿錢打發走了。

既如此,也有能交差的由頭,范驚邈點到為止,就此打道回府。

***

柳夢秋今日除夕晚上不在霽雪院值守,她丈夫先是驅逐出了將軍府,後又在一日清晨如廁途中踩到凍冰,摔傷了腿,需要人伺候。

作為將軍府的下人,還是霽雪院當值,柳夢秋甚少回家,真要說道,在王通離開將軍府後,柳夢秋的這份也難保住,對於此,柳夢秋心裡明白如鏡。

不過是一路跟過來伺候沈淨虞,崔陟寬容了幾分,暫先讓她留在這裡,至於容到何時,就得看主子心思了。

走前,柳夢秋交代鳴心將守歲的事宜緊著安排好,可多不能少,只做事莫出聲。鳴心歷經兩三個月,早就脫胎換骨般,連聲應下,著手辦事去了。

等到暮色壓上重檐時,鳴心也自覺退到了遠處。這時際,大儺隊伍正沿街表演,戴面具,掄鼓槌,踩高蹺,敲鑼打鼓,十二盞人面燈照得圍觀百姓滿臉喜悅,孩童追著趕著湊熱鬧撿拾灑落的銅錢。

「以往你都是如何守歲?」

他又開始了,左右回答都不會如他意。

假山亭閣立了幾盞束腳高座瓷燈,她被崔陟握著手一階階而上,沈淨虞信口拈來,不欲多睬:「不守歲。」

頎長身影快她半步,她好像聽到一聲輕笑,轉瞬即逝,消散在夜空中。

登到亭閣,院牆街巷外的聲音似乎更加清晰,儺戲極富節奏性的鼓點一下覆過一下。

亭閣中的月牙桌上有兩盤消夜果子,一壺新茶,再往裡放置火盆,添幾枝柏枝,側旁還有一小摞新折的柏枝。

柏枝在他手中彎成新月的弧度,火舌翻滾間,扔了進去。

火盆噼啪炸開新歲的星子。

「行伍中焉有守歲之說,樂極則神馳,神馳則門戶洞開,主動將弱點暴露給敵人。將士們盤踞火堆,和著北風吹起的沙礫,匕首切割下肉片,入口的烈酒灼燒喉管,飲下的都是斷頭前的最後一頓年夜飯。」

火星子跳躍出金紅的痕,從遙遠中似乎傳來羌笛,寒風嗚咽中裹著將士們的言笑。

沈淨虞緘默不言,心臟像被用力捏了幾下,附上悲澀的痛。

苘川是距離戰火最近的鎮子,無數將士為了守住寸土犧牲在黃沙,她心有尺寸。正是親眼見證了烽煙無情和守疆護土的血性,沈淨虞才會在重逢後對崔陟那麼開心,那麼感激。

如果是幾個月前,她定然鋪陳千言,語辭不盡。可是,不一樣了。現在的她,喉間似壓三寸寒鐵,艱澀難言。

罕得是,這次她不言語,他也沒有強逼她開口。

又往火膛填了一枝短小的柏枝,斜斜插進灰燼,火焰旺了旺,蹦出一簇簇的火苗。

崔陟掠過她映得嬌紅的腮頰,宛若綻放的西府海棠,接著問:「聽聞在苘川除夕時,丈夫佩戴的驅邪香囊由妻子縫製,你可有給他親手做過?」

隔著幾縷斜出的火層,劈啪聲打碎沉默,沈淨虞看著他,緩緩開口:「有。」

她串線珠子似地吐露:「我素手粗拙,不善女紅,師兄的驅邪香囊我做了半個月,白青色繡了祥雲蝙蝠。」

言此稍停,沈淨虞笑起來,眼眸中閃過狡黠的光,在他說不出的神色中半疑半驚地詢問他:「他戴了很久,你不記得了嗎?重逢那夜的宴席上他還戴著。」

火光帶走了回憶,那抹遙遠的模糊到不確定的青白變得扎眼,崔陟皮笑心不笑:「那阿虞應當熟練,相信元宵前就可以把欠我的還給我。」

沈淨虞面容僵住,抿唇不語,怎生厚顏無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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