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頰潤濕,她任由洶湧的情緒變成眼淚在漸暗的夜色中消逝。
良久,沈淨虞深呼吸,吐出胸臆間的雜緒,遙望月牙高懸,冷泠泠,似刀似刃。
小道馬車停駐,車窗盡數支起,崔陟雙手抱臂倚靠在車廂。
她不同意他跟去,這股抗拒極其強烈,強烈到崔陟毫不懷疑,如若他強行前去,她會徹底發瘋,與他魚死網破。
她的魚死網破不見得對他構成多大威脅和傷害,但他還是留在了原地。另一邊,聳起的墳里埋著她的爹娘,崔陟罕見地起了退避的心思。他並不在意,已死之人,持幾分敬畏罷了。
憑藉月色,崔陟靜靜打量著纖弱身軀,看著她轉身駐足,黯然神傷,錯覺般,抬起腳還隱匿帶著不甘心、不服氣,緩而緩之地向他走來。
短短路程好像被走的很長很艱難,崔陟敲著窗棱心裡默數她的步子。她不願意又如何,步子再小,還是要到他跟前。
一百一十二步。
她走到了他面前。
眼色淡淡掠過他,肉眼可見的情緒不佳,她徑直坐上馬車,崔陟沒有多言,也沒有糾正她膽敢無視自己的錯行。
男人在身側落座,沈淨虞不看他,將目光投向窗外那條汩汩的山間溪流,輕聲道:「走吧。」
到街上時,人聲陣陣,擁著擠著鑽進耳朵里。
一片喧聲中,沈淨虞看向他,是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調:「我想吃芙蓉糕。」
芙蓉糕,對於崔陟是個特殊的回憶,他的記憶似乎更多停留在苘川的芙蓉糕,對於將軍府里那些被冷落嫌棄扔掉的芙蓉糕選擇性地遺忘在了腦後。
是以,他眉眼浮出笑意,一口應下:「好,去買芙蓉糕。」
「我們重逢那日就是糕點鋪子前。」看見糕點鋪的門面,他不覺回憶起。
重逢時算得上出乎意料,崔陟將入苘川,沒想到那麼巧會在街頭看見她,並且時隔四年一眼認出了她。
她提著青布包,在糕點鋪前等待芙蓉糕,許是無聊,從包里掏出了書冊——他猜那是她從書鋪里新接的活兒。
一架馬車疾馳而過,險些撞倒在路邊蹦蹦跳跳的孩童,沈淨虞及時將孩童拉進懷中。
手裡的書冊掉在了地上,又被他撿起。
……
渾不知,這聽在沈淨虞耳中卻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什麼重逢?算什麼重逢?一切都是處心積慮的陰謀!
她道:「我要自己去買。」
崔陟短暫遲疑,沈淨虞是糕點鋪的常客,極有可能認得她。
顧慮之中,沈淨虞已經拿出面衣,逕自系好遮蔽了面容,露出一雙明眸移到了他身上,問他:「這樣行了吧?」
崔陟挑眉,對她的自作主張竟泛起細細的心癢,他挑起面衣,傾前覆下一吻,過於突兀,驚得沈淨虞瞪大了眼,幸而在她條件反射逃離時,他已拉開了距離,替她整理好了面紗。
馬車停到路旁,沈淨虞和崔陟一同下了車。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喧鬧的鑼鼓聲,有戲班子正要開始夜戲表演。隨著鑼鼓聲的逐漸清晰,街上的人群也開始聚集起來,人們紛紛湧向戲台。
街道上的人流如同織就的順滑錦緞,一個接一個,密密麻麻。
人流如織可以淹沒她,扎進去是否就能像水滴落入溪流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天也看不過去了,在幫她是嗎。
崔陟眉眼間思緒不顯,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他不容拒絕拉過她的手,握得用力,力道大到讓她微微皺眉。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說道:「人潮擁擠,一
不小心就丟了,阿虞,你有經驗的對嗎?一會兒可要抓緊我的手。」
那邊人頭攢動,車馬難行,這裡卻格外的靜,像是獨辟出了角落,角落裡只有他和她。
沈淨虞點頭,任他牽著自己走到糕點鋪前,拿到了芙蓉糕,崔陟一手拎著糕點,一手緊緊握著她的手。
無數的人在他們跟前路過,一時半會兒馬車也走不動,沈淨虞意圖明確,指了指對面不遠處的拱橋。
「我們去拱橋上吧。」
她隨意補充:「站在上面或許能看見一點唱戲呢。」
石拱橋連接苘川河兩岸,人也不少。
沒有得到立即的回應,沈淨虞回握了下相牽的手,一眨不眨看著他,等他回復。
崔陟:「好。」
兩人緊握著手,穿過最是擁擠的街路,行到拱橋最高點,發現只能看到一點戲台,但原也不是來聽戲的。
並肩撐在拱橋欄杆上,夜風拂面,吹散因人群烘出的熱,竟覺涼爽。
沈淨虞向他伸出手:「芙蓉糕給我。」
崔陟顯而易見的心情大好,他為她解開繩結,剝開油皮紙,濃郁的糕點香氣撲進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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