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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個無形的屏障,熱氣飄不到她這裡。

不可抵擋的,肚子一日日在變大。

沈淨虞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偶爾睜開眼看到自己挺著個大肚子,笨重異常,舉步難行。

她害怕地摸了摸,微微隆起,像是吃胖了。

如若不是太醫所言,根本無法想像這裡有個孩子。

她試了很多方式,都沒能流掉這個孩子。

沈淨虞有時會迷茫錯亂。

她排斥,這是她的恥辱,是違背她意志的產物,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會恐懼,崔陟塞進的怪物寄生在她肚裡,要如崔陟一般,強迫她束縛她。

可又會在不知哪個瞬息,忍不住想,是不是真如太醫言,裡面只是一條頑強生長,想要降生世間的無辜生命。它只是那麼不幸,到了她的肚裡。

這種混亂糾纏了沈淨虞很長時間,她想了很久,徹夜徹夜地想。

她變得清醒而冷漠,她不想要。

她為什麼、憑什麼要幫崔陟孕育一個,她根本不想要的孩子。

鳴心非常慌亂,急切地阻止沈淨虞:「夫人,沈娘子!」

「不要衝動,大夫說過,你現在身子弱,再這樣暴力擊打,很可能一屍兩命啊!」

鳴心說著淌下眼淚,奮力奪下燭盞,藏在身後。

沈淨虞笑了下:「鳴心,不過一死而已。」

「你出去吧,不要沾染了血腥。」

鳴心流著淚搖頭,說不出話。

那是一根弦將要崩裂的最後時刻,沈淨虞抱著赴死的決心。

但是,她連死也沒能。

風塵僕僕趕回的崔陟,殘忍地威脅她:「生下這個孩子。」

「你只要生下這個孩子,我就救管循。」

「什麼意思?師兄怎麼了?!」

沈淨虞不知道外面的血雨腥風,在崔陟一言一句的血腥描述中白了臉。

「一命換兩命,要想留下管循和司馬嘉蘭的命,我要你生下孩子。」

啪。

燭盞砸落在地。

明明達到了目的,崔陟卻感到莫大的諷刺和悲愴,呼呼的北風從心臟的洞隙中穿過。

他嘲弄:「你竟願意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

兵荒馬亂,紫竹山莊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沈淨虞搬到了這裡,侍衛重重看守。

仿佛與世隔絕,她每日在寫字和射箭騎馬間打轉,偶爾崔陟過來,會陪她下盤棋。

孩子很乖巧,可能察知母親不喜自己,從不給沈淨虞添麻煩。

沒有孕吐,沒有強烈的胎動,很安靜,便是肚子都隆得很小。寬敞衣服一罩,看不出懷了孕。

若不是大夫診脈,情狀良好,有時候半夜醒來,沈淨虞會以為它不再生長,死在了肚裡。

沈淨虞在最初想過,這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崔陟帶她去看了抄家破敗的司馬府,以及押在牢獄裡的血肉模糊的管循。

她喊師兄,毫無形象趴在地面的管循沒有反應,他早已昏了過去。

沈淨虞窒息得喘不過氣。

後來,她再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養胎的時間裡,崔陟態度溫柔,每回認真撫摸她的肚子,甚至放耳過去時,像是最尋常不過,期待孩子的父親。

可惜她不是那個母親,她只能面無表情地看著,找不出分毫相同的心境。

只是一個交易,她得知管循的消息,他摸一摸肚子裡安生的孩子。

引起情緒波動的一件事,發生得毫無徵兆。

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崔陟照常問了她今日狀況,隨後突然掏出了一紅皮燙金的帖。

婚書。

這二字仿若燙到了她的眼睛。

結親二字簽字一欄,崔陟大名飄逸在上,墨痕深深,空白之處等待著新娘的落筆。

他將婚書當在她手邊。

「等塵埃落定,我們就吉日成婚。」

沈淨虞緘口不言,緊緊抿著唇,她的不情願溢於言表。

他沒有再說話。

他再也沒有見過這封婚書。

八個多月的時候,沈淨虞身心平靜,已經適應了這具載負著另一個的身體。

山莊外,司馬嘉蘭在婢女帶領下找到了這裡,方到山莊的門前,她跌倒了地,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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