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忽然變得坦誠了。
這種話,以前打死他都不會說。
可心裡突然落了一顆種子,生根發芽,傾吐的欲望隨之迸發,盤根錯節地湧出來,想開口,那朵花也就隨之綻放。
「那你還瞞著不告訴我。」凌脈這才氣鼓鼓地說,在裴丘沉又一個「對不起」說出口之前,他先說,「你別拿我當小孩,我是個成年人了,而且是你男朋友。」
凌脈用了這個詞——「男朋友」,說得太過理所應當,乃至於裴丘沉一時未能有所反應。
「有什麼事,你有什麼想法,我希望你能跟我說,跟我溝通。」
「哪怕我不能理解,」凌脈又嘟囔,「我理解能力其實沒那麼差,你發給我的那些消息,我看了就能理解……總之,你別說謊騙我,別什麼事都一個人憋著!」
「我沒辦法面對他們。」裴丘沉說。
「誰?」凌脈說。
「你爸媽。」裴丘沉說。
「為什麼?你怕生啊?」凌脈愣了愣。
那早怎麼不說?這都見過好幾次了,突然說怕生,誰信?
凌脈認為他哥又在誆他。
「他們很愛你,」裴丘沉伸出手來,捧著他的臉,落下輕盈地一個吻,「脈脈,喜歡男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凌脈有一瞬很安靜。
確實,裴丘沉總要想得比他遠一點。
「可也不是你強迫我的,我喜歡男人……」凌脈蹙起眉來,「是我自己的事。」
他說了這句話,就知道說得不對。前面他還跟裴丘沉講,有什麼事都要說出來兩個人一起分擔。
「你父母之所以邀請我來你家,願意熱情招待我,是因為他們愛你,愛屋及烏。」裴丘沉說,「他們越這樣,我越沒辦法待下去。」
這是另外一層。裴丘沉本來沒打算告訴凌脈。
可就像凌脈說的那樣,他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斷力,裴丘沉很少做「多餘」的事,這一整年裡做過太多,他自己都有些不適應,更不能想像說出口凌脈會是什麼反應。
萬一對方想通後跑了呢?
可他還是說了。
「畢竟他們的兒子被我拐走了,而我,已經沒辦法放手。」裴丘沉說著,又握了握他的手。
凌脈從愣神中緩過來,才說:「那你也不能說謊啊……你說你回家了,我還以為、你跟你爸媽都和好了呢。」
「沒有。」
「你的手機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亮。」凌脈的視線越過裴丘沉,到他身後的那張嵌入式長桌,桌上手機正在無聲閃了光亮。「是家裡打來的嗎?」
「不用管他們。」裴丘沉並沒有回頭。
「他們要你回家?」凌脈問。
「不是。」裴丘沉說,「來要錢的。」
凌脈倒吸一口涼氣。
裴丘沉現在倒是坦誠起來,有什麼說什麼。
「他們為什麼找你要錢?」凌脈不能理解,腦海里又閃過那家人模糊的臉,依舊記不清,只記得那年除夕寒冷的空氣,以及那份冷漠的態度。原來一直沒有好轉,也不會有好轉。
「嗯,因為自己兒子是個廢物,只會敗家。」裴丘沉每說一個字眼底的冷漠就更甚,「不給他們錢,他們早就活不下去了。」
凌脈知道這個「兒子」指得是裴晨洋,心裡就更加氣了,不由直接問出來:「憑什麼!」
裴丘沉看著他,忽然就笑了。
笑得很不合時宜。
凌脈更氣了,迎來的卻是一個擁抱,裴丘沉的手在他後背輕輕拍著的。
「沒事的,都過去了,我今後也不會再給他們錢了,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凌脈的下頜搭著裴丘沉的肩膀,想了想,伸手同樣拍裴丘沉的背,「是他們太過分了。」
耳邊又傳來裴丘沉的一聲輕笑,鬆開他。
「還有一件事,我沒和任何人說過。」裴丘沉說,「但我想跟你說,脈脈。」
「什麼?」凌脈很自然地追問。
其實不說也可以,這件事在他看來早已無足輕重。可萬一又出現類似今天的情況呢。兩人之間哪裡經得起這麼多欺瞞,哪怕是好意,也會像雪花一般越積越重,遲早從屋檐上滾落下來。
裴丘沉不是一個擅長剖開自己的人,相反,他太能忍耐了。
可如今很多事都不同了,他的人生可以換一種活法。他不想再壓抑自己,不想再每天一個人醒來,聽到體內空蕩蕩的回聲。
裴丘沉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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