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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年戰火,百姓無安身立命之地,如同動物一般,放棄奮鬥了半輩子的家產,被迫遷徙。

身為世家貴族,蘇甄兒的生活對比起這些百姓來說已經是足夠好了。只是她也有自己的傷心之處,父兄作為將領,常年領兵在外,難得回來,她甚至都不記得父兄的模樣了。

母親身子日益不好,每日裡湯藥不斷,望向她的眼神之中滿是化不開的愁緒。

蘇甄兒拿著小弓箭,踩著日光和落雪來到河邊。

原來梅花在河對岸,今日是不是摘不到了?

天空初霽,河面上的冰化了一半。

因為此處難得有人過來,所以對比營地那邊被踩得亂七八糟的黑色髒雪,此處的雪乾淨漂亮,讓人不忍踩踏。

誰能想到呢,就是這樣漂亮的東西奪走了數百人的性命。

蘇甄兒抬頭,伸手拂開氈帽前垂落的白色浮毛,露出盈盈黑眸,看到皚皚白雪之上有一串清晰的腳印,順著一直到河邊。這腳印沒有鞋印子,更像是赤足。

這麼冷的天還有人赤足?

蘇甄兒順著腳印往前走。

路邊碎雪斷斷續續飄落,被風一吹,混入河水之中。

日光下,一個纖瘦的背影浸泡在水中,還在往前走。

冰冷的河水已經淹沒了他的腰。

尋死?

蘇甄兒彎腰,撿起地上的雪隨意捏成一團就朝那少年砸了過去。

她有這方面的天賦,不管是射箭,還是玩彈弓,亦或者是投壺,只要她出現,必拿第一名。

可是很奇怪,那雪團並未砸到少年頭上。

他像是在腦後長了眼睛一樣,十分準確地避開了那顆雪球。

雪球砸進水裡,濺起水花,撲在少年臉上。

這麼冷的水,他卻是連哆嗦都沒有哆嗦一下。

姑蘇難得下雪,蘇甄兒也不知道南方的雪跟北方的雪是不一樣的。北方的雪鬆軟乾燥,南方的雪濕滑冰冷,攥成一團之後,只會變成冰糰子。

因此,若是真砸上,說不定要出事。

蘇甄兒聽到那雪團入水砸起的水花也是嚇了一跳,然後才知道這雪團不能砸人。

幸好,並沒有砸到人。

少年轉頭,朝她看過去。

他身上穿著單薄破爛的衣服,爛布料下露出泛著青色的肌膚,那是被凍出來的。他很瘦,蘇甄兒甚至能透過單薄的衣物看到他凸起的脊背線條。

少年黑色的長髮濕漉漉的凝結著冰,垂落下來蓋住半張臉,立在冷風中,看起來像一隻狼狽到了極致的小狗。

有點眼熟。

蘇甄兒一時間想不起來,可這並不妨礙她生氣。

她的氣憤來自於母親如此費心費力費錢的救助他們,甚至親自進入營帳開導撫慰,戰場上的父兄豁出性命拼命保護他們安危,他卻還要去尋死。

年輕的少女不會想太多,她甚至不懂一個人為什麼會沒有生的希望。而直到一年之後,母親與父兄相繼離世,她才明白少年的絕望來自於何處。

可現在的蘇甄兒只會想,活著不應該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嗎?有吃有喝就能活。就像前幾日,還有一個躺在營帳里的少年意圖用不吃東西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原本這樣的事情也不會傳到她耳朵里,母親會提前過來,溫柔安撫,耐心開導,只因為那少年是被她救回來的,所以她莫名其妙就更多了一份責任心。

只是她素來不太會安撫別人,作為公府嫡女,都是別人捧著她的。

因此,因為太生氣,所以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給他潑了一臉的粥,但聽醫士說,那少年開始吃東西了。只是不願意讓醫士治療,也不肯喝藥。

醫士說這少年身上有奇怪的膿瘡,脈象也很奇怪,像是之前用過什麼太兇猛的藥,不過因為身體素質強悍,所以靠自己抵禦了過去。只是那藥性太毒,累積在身體裡,怕是時不時還會發作,若想徹底清除掉,估計只能等著身體自己將其排出去,待到弱冠之後,應當能徹底好轉。

蘇甄兒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她只知道,她終於認出來了,面前站在河裡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上次被她潑粥的那一個。

雖然他的黑髮長到蓋住了半張臉,但蘇甄兒就是莫名其妙認出來了,可能是那份讓人難以忽略的古怪陰暗氣質和實在是太過瘦弱的身體吧。

「你給我上來!」

小淑女氣得連儀態都不顧了,站在雪地上跳腳。甚至拉起了自己的弓箭威脅道:「你不上來我就射死你!」說完,蘇甄兒自己都愣住了。

他不就是要尋死嗎?她射死了他,他不正好稱心如意了。

生氣之後,蘇甄兒又開始傷心。

她想到過年前偷聽到醫士跟母親說的話,說今年冬天太冷,母親恐難熬過去,如此她才會黏著母親來到這裡,然後跟塊黏糊的年糕似的粘著梁氏不放。年前原本是她的及笄禮,父兄卻沒有回來,母親知道她傷心,便替她推遲了一年。

她聽說是父兄前線兇險,被敵軍圍困差點回不來。

午夜夢回,蘇甄兒就開始做噩夢。

一會兒是母親躺在床鋪上怎麼都喊不醒。

一會兒是前方傳來戰報,說父兄回不來了。

因為未曾經歷,所以蘇甄兒還不明白死亡意味著什麼,她只知道,死亡會讓她失去自己心愛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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