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色一頓,腦中閃過什麼,他站起來,視線緊緊盯在那刺面上。
黑色的刺面,刺目異常,宣告著此人的惡行。
背部後腰處的烙印突然開始泛起古怪的疼痛,那並非傷口在疼,而是一種心引起的。
灼燒感從後腰處蔓延開來,少年踉蹌一下,身邊傳來少女柔軟的嗓音,「你怎麼了?受傷了?」
少年轉頭,看向躲在樹後的少女,他眼瞳閃爍,然後搖了搖頭。
沒受傷就好。
蘇甄兒緩了緩神,看那解差一邊請罪,一邊將剩下一口氣的犯人重新綁起來。
突然,那解差嘆息一聲,「亂世來了,人性都到了最低處,從前這些犯人知道逃出去也無容身之地還算安分,現在到處都是匪患窩,猖獗至極,甚至還有專喜收這些惡人的賊窩,他們奸淫擄掠,無所不干,也沒有人管……小姐出行還是要帶著護衛。」
「多謝提醒。」蘇甄兒點頭,目送那解差離開之後,才驚覺自己渾身都是冷汗。
初遇少年之時,蘇甄兒就見過這種事,只是當時那犯人是追著少年的,她周身還有護衛保護,現在卻是沖她而來,蘇甄兒難免有些被驚嚇到,也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了,便與他道:「與我回去換套衣裳,我帶你進寒山寺,那裡有座藏經閣,裡面不止有佛書,還有很多絕版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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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甄兒於廂房內沐浴過後,換了一身衣物,出門的時候正看到站在甬道中的少年。
少年換過一身蘇甄兒專門替他準備的公府護衛服,垂目站在那裡,身上還背著那把破弓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綠眉,我上次讓你帶過來的弓箭呢?」
「在您的廂房裡,奴婢去拿。」
綠眉去替蘇甄兒取了她父兄為她做的小弓來。
蘇甄兒伸手撫摸一把,然後走到少年身邊,「喏,給你。」她將手裡的小弓遞給少年,「謝你方才救我。」
別看這弓箭瞧起來平平無奇,用的卻是極好的材料,比起少年手中那把斑駁的舊弓可結實多了。
「給我的?」少年有點呆,甚至忘了伸手接。
蘇甄兒將手中小弓拋給少年。
「好了,別呆了,跟我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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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的藏經閣不是誰都能進的。
若非蘇甄兒的母親梁氏捐贈了許多香油錢,就連堂堂公府嫡女過來也是要被攔住的。
「這是我的護衛。」
蘇甄兒睜著眼睛說瞎話,少年跟在小姐身後,低著頭不吭聲。
看守的僧人上下打量一番,終於點頭放行,兩人得以進入藏經閣。
閣內書籍眾多,蘇甄兒一進去就挑花了眼,心情隨著書籍一起沉澱下來,暫時忘記了方才的驚險,也沒有空管少年,自顧自尋了自己感興趣的典籍看起來。
少年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處安靜站了一會後,順著藏經閣的樓梯往上走。
古舊的樓梯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他一路往上,尋到一處關於歷代律法的書架,其中有一本專門講了刺面。
刺面,即黥刑。
黥刑:在犯人面部刺字,染上黑色顏料,作為標識和恥辱標記,使其難以逃脫。
少年視線下移,看到後面還有一行小字標註:或還用於烙印奴隸。
奴隸。
少年攥緊書頁,眸色咻然晦暗。
所以真正的人,身上不會有這樣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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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昏黑,明月落於水面,波光粼粼,浸著瑩白月色。
少年立在河中,四面無人,只有蛙鳴蟬叫,盛夏風濃。
天氣灼熱,少年一襲單衣帶水從河中起身,身上瘡口瘙癢難耐,可最令他無法忍受的卻是後背處突起的烙印。
拖曳著長長的水漬,少年一路從河邊回到帳篷里。
帳篷內未點燈,月色從外面照進來,隱約透出少年身型輪廓。
經過半年多的修養,骨瘦嶙峋的少年已經長出結實的薄肌,身型也比之前更為挺拔。
他穿著濕漉的黑衣,彎腰從床底下抽出一柄羊角匕首。
匕首被他擦拭乾淨,然後又在燭火上烤炙片刻。
燭火微弱,忽明忽暗,少年的臉也跟著晦暗不明。
帳篷的帘子落下,月光被割斷,少年立在帳篷里,伸手摸向身後的突起。
他側身,抬眸,不遠處斑駁的鏡子裡照出他身後的烙印。
醜陋,可怖,像鼓起的蛆蟲,從肌膚里張牙舞爪地鑽出來。
炙熱的匕首貼上烙印,少年咬住口中毛巾,鋒利的匕首往烙印深處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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