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忽其不淹兮,
春與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
恐美人之遲暮。
這是我爹的習慣,也是他受人瞻仰的原因——
打鐵的時候,詠唱《離騷》。
如果說別人被我爹吸引,主要還是出於看稀奇的心情。那彭城伯被我爹吸引,就可以說是山水遇知音。
彭城伯被打鐵聲和詠唱聲深深吸引,他下了車,循著聲音找到了我家的打鐵鋪。
然後他看到一個身長八尺蜂腰猿臂的青年,揮汗如雨地赤膊打鐵,嘴裡卻詠唱著《離騷》。
驚為天人!
他站在我家打鐵鋪的槐樹下,靜靜凝視著這位打鐵的年輕人。
而我爹也表現出非同一般的素質,他面對身穿華服的貴人的矚目,並沒有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而是視若無睹,打鐵如故。
彭城伯內心很激動。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帶著肅肅松風的古人。
嵇康。
終於,在我爹鍛好一把菜刀,用冷水潑過,拿起來看寶劍似地端詳刀鋒時,彭城伯主動上前,向我爹致意。
「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我爹放下菜刀,淡然回禮道:「勞長者問,在下李康。」
彭城伯攥緊了手。
嵇康。
李康。
嵇康打鐵。
李康也打鐵!
多麼高度的巧合。
彭城伯決定結識我爹。
他邀請我爹一起吃一頓飯。
由於本朝對外戚的抑制,太子的老丈人彭城伯,除了富貴一無所有,生命可謂寂寞如雪。
在和我爹相遇的這個夜晚,他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為彼此的懷才不遇和壯志難酬惺惺相惜,彭城伯對我爹的稱呼也從李師傅變成了小李兄弟。
彭城伯和小李兄弟,從金銀銅鐵聊到了人生哲學,相逢恨晚,千杯恨少,於是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酒鋪,不知東方之既白。
第二日,我爹因為醉酒,不得不關鋪一天,又因為夜不歸宿,被我娘罰跪了搓板。
當他面對夕陽孤高地跪著時,還沒有想到,自己的命運已經悄然改變。
不久,他當官了。
彭城伯離開永城回京後,不忍小李兄弟淪落市井,於是他舉薦了小李兄弟一個官職——
永城縣主簿。
主簿算不得上是個官,頂多是吏,但我爹從此吃上了官府的飯,成為了普通百姓眼中的官爺,可謂是一飛沖天。
我爹並沒有辜負彭城伯的青眼。
他在當主簿的這十年間,夙興夜寐,盡忠職守,贏得了上司縣爺的器重,使本地百姓翕然相從。
我家的打鐵鋪也並沒有拆除,爹在公務之餘,時常幫人免費打鐵。
盛名之下,我家的生活水平每況愈下,十分拮据。
這樣過了十年,伯樂彭城伯再次來到永城,也再次帶來了命運的轉變。
但這次轉變的,不是我爹,是我。
在過去的十年中,我爹和彭城伯並沒有斷絕聯繫,他們鴻雁頻飛,可以說是靈魂深處的摯友。
彭城伯來到永城,見到因為益發貧窮而顯得骨氣愈高的小李兄弟後,高興不已,於是決定在我家的寒舍小住一宿。
就是這一天。
他看到了院子裡,十四歲亭亭玉立,正在單手劈柴的李鐵柱。
也就是我。
他首先對小李兄弟表示了恭喜,恭喜他有這麼一個美麗且有出息的女兒。
隨即他看我良久,用感嘆地語氣說:大類吾女!
「吾女」,就是當朝太子妃。
這幾乎是對一個姑娘最高的讚譽。
隨即彭城伯帶來一個內部消息。
皇太孫,也就是他的親外孫,長大成人,皇帝陛下正要替他選妃。
而我,十四歲亭亭玉立,且大類太子妃的李鐵柱,是多麼的適合。
一貫高人姿態的我爹,頓時也嚇得連連擺手。
但彭城伯卻被自己的想法驚艷到,看了我一眼又一眼,幾乎當場讓我叫他一聲外祖父。
很快彭城伯又陷入了惆悵,因為身為外戚的他,即便是皇太孫的親外祖父,卻對太孫選妃一事,不具備絲毫的話語權和決策權,甚至最好不要妄想有任何的話語權和決策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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