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艱澀，「我不需要你愧疚，徐家也不要。你不欠我們任何。」

「可是我沒辦法忽視這個事實。我上次回去，你知道我聽到什麼嗎？我聽到爺爺說我帶的特產是奶奶生前喜歡吃的，那一瞬間我就覺得世界快塌了。」明栩的眼眶蓄著眼淚，卻固執地盯著他。

她也想做一個豁達明媚敢大膽去愛的人。

可事實就是，她與她所愛，隔著萬般艱難，隔著她怎麼都跨不過去的坎。

她騙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不幸。

可她又好像是幸運的。

但這樣的幸運，只有一段。

明栩冷靜下來，語氣恢復平和，她故作輕鬆地朝他揚起一個好看的笑容，「你走吧，以後別來找我了，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你不討厭我，我真的已經很感激了。」

徐硯祈垂在兩邊的手攥緊，用力到骨節突出的地方泛著白。

「徐硯祈。」明栩喊著他的名字，聲音溫柔又釋然，「我非常感謝你出現在我的人生當中。」

像是無窮無盡黑暗中的一盞明燈，指引著她走出陰潮的角落。

「但你也別強求了。好不好？」

徐硯祈的眼眶泛紅。

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樣，她固執不肯回頭了。

可他好像又沒有了再拉她回到自己身邊的理由。因為她在自己身邊，要承擔這麼重的壓力。

他又怎麼捨得。

他好像能理解她。

可是他真的不想放她離開。

他不想從此以後他們形同陌路，再無交集。

兩個人都安安靜靜地望著彼此，像是永別前的最後一眼。

「我們就真的，回不去了？」他不死心，又問道。

明栩一愣，笑著搖了搖頭。

她給徐硯祈讓了路，意思是請他離開。

一場「大火」悄無聲息地失了勢。

周圍的空氣如同被抽走，兩人的呼吸都變得困難。

當一份真摯的感情變成了一個人的枷鎖，那這份感情是否還有延續的必要？

徐硯祈理解了明栩心裡的躊躇不安、困頓迷茫。

所以他……決定如她所願。

他朝著門口走了兩步。明栩轉過身，不想看他離開的背影。

兩人背對背。

這短短几步路，徐硯祈竟然覺得自己難以走動，他立在原地。

「如果你覺得和我在一起會讓你痛苦，那我就不再來找你。」

明栩長睫一顫。

徐硯祈閉上眼睛，自嘲地笑了笑，「栩栩。」

可是我被你扔下，我也好難過。

這句話他沒能說出來。既然決定要離開，他就沒有必要再說任何會加重她內心不安的字眼。

可憐的姑娘，二十多年的人生，被自己最親的人傷害了那麼多次。

他又怎麼捨得再去傷害她。

他冷沉的音色在房間內響起。

「等到我走出這道門，你就不欠徐家任何了，以後我、徐家如何，都與你再無關係。至於你告訴我的這件事，我也不會和他們說。」

「你也要知道，你是在明家出生、徐家長大的，與你的親生父親無任何瓜葛。」

「明栩，我如你所願，不會再打擾你。我會向前走，去忘記你。而你，以後的人生，也記得要走你自己的路，不要再被任何事情束縛。」

明栩聽著徐硯祈這些話，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她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他在幫她掙脫腳上最重的一道枷鎖。

可就在她以為他要走出這道門的時候，她卻又被他從身後緊緊抱住。

「栩栩，再讓我抱一下你。」

眼淚更加肆無忌憚地落下。

徐硯祈圈住她，感受著她的體溫，深嗅著她的氣息，他的頭埋在她肩膀，一動不動。

這是戀人之間表達愛意的親密姿勢，卻也成了他們分別前的最後一個擁抱。

這樣的分別，是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分別。沒有憤懣不甘，沒有你藏我追，沒有誤解隱瞞。

卻也都清楚，再無僥倖，去重新產生深刻的交集。

徐硯祈就這樣抱了她十分鐘，卻還是覺得不夠。

「徐硯祈。」她喊他的名字。

「我知道。」他的聲音悶悶的，「最後十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