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瘋狂拉動后座車門，發現打不開，想都沒想用拳頭砸向車門。

這是練拳擊的手，他每砸一下，車門就凹下一個大坑。

他一下下砸過去，車門鎖扣開始變松。

他的拳頭流出血來，將麵包車銀色的金屬外殼染紅。

火勢伴隨著不斷騰起的黑煙，漸漸向車后座蔓延，發動機發出危險的滋滋聲。

李勇軍打完了電話，隔著一段距離對韓山喊：「退後！

這車快炸了！」

韓山仿佛聽不見，發瘋一般地砸車門，拳頭上都是血，仿佛感覺不到痛。

「你瞎嗎！馬上炸了！」李勇軍急道。

葉子昏迷中被愈發濃烈的黑煙嗆到，咳了幾聲，迷迷糊糊睜開眼。

她聽見耳邊有砰砰的撞擊聲，用盡全力向窗外看去，看到少年幾乎崩潰的面容。

「韓山……」她唇瓣翕動，聲音微弱地快要聽不見。

真的是你嗎？

不會是幻覺吧？

月光暗淡的夜，車禍後的現場，洶湧的大火。少年一下一下，用血肉之軀的拳頭砸在車門上，只是為了將她救出來。

大概是煙霧太熏了吧，葉子鼻尖發酸，眼睛發漲，忍不住想哭。

連她的親舅舅都躲到老遠，可這樣一個跟她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卻為了她，不惜將自己也置於危險之中。

這樣的人，一生能遇到幾個？

韓山看到她的淚光，他最怕她哭，一邊砸車門一邊哄道：「別哭。」

聲線有幾分生硬，可葉子卻感覺到無盡的柔意。

她強忍住眼淚，是啊，她不應該哭，能遇到他認識他，與他成為朋友，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她要開心，她要笑。

韓山用拳頭砸，用腳踹，生生把車門卸了下來。

他彎腰，探身進車，從后座抱出葉子，轉身向山坡上跑。

麵包車轟然爆炸。

巨大的氣焰撲倒韓山，韓山將葉子護在身下，手甚至本能地在她腦後墊了一下。

塵土席捲而來，被少年寬闊的後背盡數擋下。

葉子感受到來自少年身上的體溫和重量，虛弱睜開眼。

空氣中瀰漫著火焰的味道，他臉上沾了灰，額發被汗水打濕，眸光顫抖地注視著她，盛滿了她看不懂的情緒，比火焰還要熱烈。

「韓山。」

「嗯，我在。」他眼中流光輕淺波動，溫柔地撫過她的頭頂，「沒事了，安全了。」

葉子情不自禁抱住他勁瘦的腰。他的懷裡暖暖的，讓她感到踏實和心安。

好奇怪，他那麼冷淡的一個人，體溫卻一直很高。

「我帶你走。」韓山一把橫抱起她。

李勇軍留下和小轎車那群人一起善後，韓山將葉子放在機車后座，給她戴好頭盔。她暈暈乎乎的坐不穩，他讓葉子兩隻胳膊圈住他的腰，趴在他背上，帶她去醫院。

李勇軍跟李麗然通了電話，李麗然趕到醫院時，葉子已經看完了醫生，額頭上纏著紗布，在病床上睡著了。

韓山手上也纏了紗布，在床邊陪著葉子。

李麗然在病房外面看到這一幕，想要開門的手頓了頓。

她已經聽李勇軍說了，是「一個男孩」冒死救了葉子。

果然是他——韓山。

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別人一看就能瞭然。

韓山察覺到有人來了，抬眸看向病房門的玻璃。

李麗然移開視線。

韓山起身，輕輕開門走了出去。

「阿姨好。」他低頭道。

李麗然打量眼前的少年，他從Kings匆忙趕過來，還穿著DJ的衣服。他想給李麗然一個好印象，已經提前將項鍊耳釘手鍊全摘了，燙過的頭髮也用水濕了。但衣服真的沒辦法。

她的目光像刀刮一般在他身上掃視，他感到懊惱難堪，死死抿著唇。

「韓山？」李麗然問道。

「嗯。」韓山艱難道。

他幻想過無數次和她母親正式見面的場景，卻沒想到竟是如此。

「我見過你，之前跟葉子一起上下學。」

韓山渾身肌肉緊繃，喉嚨乾澀發不出半點聲音。

李麗然看了眼手機，現在已經凌晨十二點了，她笑笑說：「謝謝你救了我女兒。今天太晚了，就不耽誤你時間了，改天到我家裡坐坐？葉子應該也很歡迎你來。」

韓山喉結重重滾了下，「就不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