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腕在他掙扎過程中被手銬磨出一圈血痕,手銬與鐵環相連的部分,已經被摩擦得反光。
他的左手拳峰被他砸得全是傷口,地板、牆上,都留下了斑斑血跡。
他渾身肌肉無規律地抽搐,喉結滾了滾,口中呢喃:「殺了我、殺了我……」
第三天晚上,韓松庭從公司回來,讓保鏢開門,進去看了眼韓山。
韓山三天沒吃沒喝,無力地躺在地上,右手被手銬掛在牆邊,腕上血肉模糊。
他的病嚴重情況下會產生幻覺,誘發嚴重的解離症,對時間流逝的感知出現混亂。
他分不清今夕何夕,以為現在是他小時候,母親去世那年,他被鎖在閣樓。
看到韓松庭出現,他下意識蜷縮身體往後退,然而手銬限制著他,他退不開,又開始掙扎拉扯起來。
發病時他對痛覺會極不敏感,手銬都被他的血染紅了,他依然在大力地拉扯。
韓松庭卻像看不見他的痛苦,冷冷勾唇,踱步過去,撿起地上的轉學申請表,從胸前口袋拿出鋼筆,拔開筆帽,蹲在韓山面前,將筆塞進他的右手,「拿著。」
韓山的手指不受控地彈動,小時候的他那段時間對韓松庭極為恐懼,他不敢反抗,被迫握住了筆。
韓松庭將轉學申請表遞到他右手邊,簡明扼要地命令:「簽字。」
解離症會讓人的記憶出現混亂,忘記近期的事情,失去現實感,覺得自己在夢境中。
韓山目光移向轉學申請表,腦袋猛地刺痛,隱忍閉上眼。
韓松庭像對小時候的韓山一樣,摸了摸韓山的頭,溫柔說:「乖,新的學校新的開始,過去的那些就徹底過去了。」
韓松庭從口袋裡拿出一瓶藥,晃了晃,裡面的藥發出沙沙聲響,「你看,我帶了藥過來,你簽了字,我就把藥給你,你就會好受些。」
韓山睜開眼,下意識要去拿藥,被韓松庭躲開。
韓松庭說:「簽字。」
韓山克制住自己對藥的渴望,看向轉學申請表,腦袋又痛起來,胸口一陣悶。
他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某個很重要的事,否則這種頭痛和窒息的感覺從何而來?
他看著轉學申請表,上面漆黑的印刷字在他眼前不停旋轉,但唯獨「中學」,「高三」的字眼無比清晰。
他腦袋亂亂的,他不是還在上小學嗎,怎麼會是高三,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韓松庭怕他想起什麼,催促:「簽字。」
韓山帶著困惑,在學生簽字那欄寫下一橫一豎——「韓」字最開始的兩個筆畫。
然而他的目光一直在表頭徘徊,高中、轉學、青雲……他的筆桿顫抖,筆尖停在那道豎的末端,洇開一圈黑色的墨漬。
他緊緊擰著眉,似乎在努力分辨夢境和現實,又似乎在努力回想。
「快簽。」韓松庭等得有些煩了。
韓山目光下移,清晰刺目的日期,二零零二年八月。
「二零零二年……八月……」他不自覺地呢喃,腦袋愈發痛了,「不對……」
韓松庭:「你到底簽不簽?」
而韓山卻像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聽不見他的話,自顧自地低低嘀咕,「零二年……高二……八月……暑假……」
他腦中閃過大海和浪花,海鷗與烈日,閃過少女清脆的笑聲,快樂地向前奔跑。
他心臟激烈地跳動,那股反胃感又上來了,捂住胸口,呼吸急促。
韓松庭目光冷下來,將轉學申請表往地上一丟,站起身,「我再給你一天時間,你若再不簽字,就別怪我無情。」
韓山眼尾微紅,抬眸看著他離開,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什麼。
他只不過想要多幾天時間去接受這件事情,為什麼一定要這麼逼他?
他只是發病,不是失憶,更不是傻子,竟還妄想趁機誘導他簽字。
這真的是他的親生父親嗎,全天下的父親都是這樣嗎?
那他不需要父親,也永遠不會認這個父親。
韓山已經整整三天沒有進食喝水,胃已經有點痛了,他重新躺回地上,蜷縮捂住自己的肚子。
他第一次這麼清晰地對「活著」這件事感到失望,從他來到這個世上,他失去童年,失去母親,失去成為運動員的資格,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他只剩下她,那是他心底僅存的一片柔軟之地。
如今,連這片柔軟,也不被允許存在。
如果要以一副冷硬的鋼鐵心腸活著,又跟行屍走肉有何區別?
第四天早晨,韓松庭去公司後,蘇蔻拉著行李箱回來了。
其實她早就到了,一直躲在韓家大門外的樹林中,專門等韓松庭的車開走了才進來。韓松庭若在家,她行動不方便。
她一進門,管家傭人便迎上去,接過她的行李,幫她脫帽換鞋。
一個傭人問道:「老夫人不是在國外避暑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老爺呢?」
蘇蔻呵斥:「問這麼多幹什麼?主人家的事少打聽。」
傭人立刻閉嘴:「是。」
蘇蔻不知道韓山關在哪個房間,在別墅里閒逛起來,挨個打開門查看,連雜物間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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