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到自習時間,張峋宇和李俊榮一同站在辦公室內,前者看著學生家長發來的消息匯報導。
「唉,家長接到就好。」
李俊榮說著,臉上表情有些凝重。最後他把右手伸進口袋,從其中摸出一包煙:
「小張,我已經找老師幫你守高二自習了。陪我抽一根吧,我們出去聊聊。」
***
層層雨幕遮蔽下的一中校園突然亮起兩點火光。
李俊榮點燃香菸狠狠吸了一口,隨後吐出一片白霧。那白霧很快消散在潮濕空氣里,就像某所學校曾經的輝煌。
「小張啊,你知道遠雲中學是所怎樣的學校嗎?」
看著眼前因雨水沖刷而不太清晰的校園,李俊榮問道。
「不大清楚。」張峋宇實話實說。
「唉,也對。你前幾年都在鴻都和滬江打拼,不清楚夢澤的事很正常。」
李俊榮搖了搖頭,每說一句話都好像在無奈嘆息:
「更何況遠雲的輝煌是在二十多年前了,那時候你應該自己都還在上學吧。」
「願聞其詳。」
「夢澤市的教育中心在龍華,這點你應該知道吧?一中、神風,還有言信最厲害的初中本部,它們都是龍華區的學校。
「龍華在夢澤教育這方面一騎絕塵,但不是所有家長都有能力把孩子送到龍華。松泉區的家長選了夢十,西嶺區家長選了一西。而津渡區家長在言風落榜後的第一優選,就是遠雲中學。
「遠雲中學是所有八十多年歷史的老牌名校。它在津渡區當了好幾十年的土霸王,那段時間綜合成績一直是全區第一。
「雖然津渡教育資源遠不如龍華,但好歹也是一個區。在區教育局的大力扶持下,兩千年初的遠雲實力大漲。它的中高考成績一年比一年好,有幾年甚至力壓八中十中,被人誇成了『第五大名校』。」
說起遠雲中學崢嶸歲月時,李俊榮眼角眉梢都帶著笑。張峋宇從不知道曾經的夢澤還出過這樣一所了不起的學校,不由感慨道:
「原來遠雲那麼厲害啊。我還以為這只是所很普通的普高。」
「是啊,當年的遠雲可是所名號響噹噹的好學校。」
李俊榮笑著說完一句,表情卻又很快恢復了落寞。他雙目無聚焦地看著前方,問道:
「但它並沒有輝煌太長時間。小張啊,我問你。現在說到『津渡區的學校』,你第一個想到的是誰?」
「言信。」張峋宇照常回答。
「答對了。」李俊榮唇角一勾,笑容似乎有點苦澀。
「兩千年前,言信的初高中本部還一起待在龍華區的藍花楹大道。但就在零七年的夏天,言信內部開了一番會,把高中部全部搬到了津渡區的辰星路。
「那時的遠雲勢頭依舊很好,可言信同樣處於巔峰。現在的神風一騎絕塵,那個所有人認的卻是『神風言信雙第一』。言信對上遠雲那可是斷層領先,區教育局很快把重點轉向言信,家長也都開始追逐『雙第一』,漸漸不再討論遠雲了。
「遠雲的生源於是一年不如一年,連帶著教師待遇也慢慢下跌。很多老師於是選擇了跳槽。一邊是競爭壓力,一邊是教師流失,久而久之,遠雲就再也厲害不起來了。」
一支煙在對話中燃到盡頭,李俊榮將菸頭扔進垃圾桶,繼續補充道:
「當然,我們也不怪言信。畢竟言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強校,有它在對整個津渡都好。言信搬來後津渡區的教學質量大幅飛升,那是只有遠雲那會從未有過的成就。
「我們也知道,遠雲沒落並不完全是因為言信。當時的遠雲有很多問題,最後在言信面前一落千丈我們都認。但服輸歸服輸,曾經那麼好的學校步步下滑,我們看了也都覺得難受。」
人們從來不會在乎第二名,更何況遠雲跌入谷底後連第二名都沒保住。
「李老師,您不是神風的嗎?」聽到這裡,張峋宇疑惑問道。
「我從小學起就是言信系的學生,後面考去師範,去遠雲教了好幾年書。我在遠雲教了十多年學生,一直到遠雲實在撐不下去,才跳槽去了神風。
「其實當時言信神風都給我發了消息。我也想過要不要選言信留在津渡,也能再看看搬遷後的母校是什麼樣。
「但那時的我已經不像年輕時候一樣能想去哪裡去哪裡,成年人要考慮的實在太多了。當時的神風已經隱約有了一家獨大的勢頭,加上它工資開的比言信高,我就選了神風。
「當然,現在看來,神風確實是我最好的選擇。但在現在這種時候,再想到遠雲,想到言信,還是會覺得有點遺憾。」
聽到這番話,張峋宇心裡很不是滋味。他聯想到自己在鴻都滬江狼狽退場被迫回省的經歷,頗為認同地點點頭。
「但說了這麼多,苦難都是我們的。我們是成年人,成年人可能會有很多無奈。但他們不一樣。這些學生還年輕,他們還有很多種可能,我不希望他們被現實磨平稜角。」
講到這裡,李俊榮又話鋒一轉:
「但有時候,我們卻得為了一些事親自去磨他們身上的刺。」
聽出李俊榮情緒不好,張峋宇想了想,在瀟瀟雨聲中開口道:
「李老師,我跟那群學生處過很久,自認還是比較了解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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