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咳一聲,反手用桃木梳抵住他胸口,色厲內荏地道:「再靠近我,明日罰你就去馬廄睡。」
江焠若有所思地捏著下頜:「對哦,馬廄草料鬆軟,倒比地鋪強些,不過……」他頓了頓,笑容的弧度更盛幾分,「不過你夫君我可不想睡馬廄。」說著竟真掀開被子一角,要往榻上躺。
王元妦:「?」
她本能地抓起一旁的軟枕砸過去。可軟枕卻被江焠穩穩接住墊在頸後,少年郎的青絲鋪了滿枕:「娘子好生偏心,總是賞我軟枕,偏偏半張榻都吝嗇。」
「……行吧,那我打地鋪。」她說不過他。
江焠卻一下子翻身下榻。錦被在他手中乖順地鋪展開來:「罷了罷了,誰教我這麼懼內呢。」抬頭時,黑眸里映著跳動的燭火:「若我半夜凍醒,能借娘子半幅被角麼?」
「借你個頭。」王元妦立刻上榻,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可轉頭又看他規規矩矩躺在地板上,她心頭一軟,那句「你還是上來睡吧」險些脫口而出。
這念頭剛起就被她狠狠掐滅。王元妦暗罵自己色令智昏,默念了幾遍「色即是空」,才勉強壓下心頭那點異樣。
「閉嘴!歇息!」她兇巴巴。
「好嘞,娘子。」他笑眯眯。
*
歸寧當日。御史府朱漆大門前停下一頂青呢小轎,轎簾微動,一雙繡鞋輕輕地踩在了地面上。只見王元妦下轎時候故意踉蹌半步,抬臉又是那張天真懵懂的樣子:「郎君。」
聲音打著甜糯的旋兒,她整個人故作不小心地栽進江焠懷裡,好看的杏眼彎成月牙狀:「元娘腿麻啦。」
陽光落在她頰邊,將點上去的胭脂暈得更艷,倒真像孩童胡亂抹的妝。
一旁的江焠立刻扶住她,掌心輕柔地托住她手肘,配合道:「石板路滑,娘子當心。」他聲音無比柔和,卻側身擋住日頭斜照,在光線的陰影里那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掃過街角幾個探頭探腦的人。
對麵茶樓的窗後傳來幾個戴帷帽的婦人交頭接耳聲。
「聽說王家的這嫡女小時候就燒壞了腦子?果然是個傻子,連走路都不穩。」
「可那姑爺長得俊俏得不像話,配這傻子,真是可惜了。」
第7章
王元妦垂下眼帘,倚在江焠肩頭佯裝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府門前迎客的僕役看過去的時候,不由得愣在原地。都說大小姐痴傻,可這嬌憨模樣,倒比刻意端著的大家閨秀做派更惹人憐愛。
「大小姐,姑爺請。」他不自覺地放低了語調。
此時此刻,李氏正立於中庭,要說王婉兒美呢,因為眉眼有幾成她的影子,只是少了她眼底那抹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凌厲。
她年紀約莫三十多,面容保養得宜,微微上挑的鳳眼,瞳仁黑得發亮,活脫脫是話本里走出來的賢淑主母模樣,而幾位肩披雲錦的貴婦正眾星拱月的圍在她身側。
李氏正與她人談笑,忽然看見迴廊處似乎人影晃動,看清楚是誰後,臉色刷的就變了,而眾人順著她凝滯的目光望去,就看見王家大小姐王元妦正攥著自家郎君的袖角,開心地數著廊下被風吹得亂顫的花枝。
她仰起臉衝著江焠甜甜一笑:「郎君瞧啊,這朵花在發抖呢!」
他竟然也配合,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逗得少女咯咯直笑,陽光透過花枝,在他們衣衫間投下細碎的光影,倒真是對蜜裡調油的新婚小夫妻。
李氏下意識地攥緊手指,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的痕跡。
婆子回來稟報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對禍害會給她個驚喜。
她收起心頭怒火。面上露出慈愛的笑容,那聲音聽起來溫軟,只是眼底卻閃過一絲冷意:「元娘可算回來了。到底是老爺血脈,縱使心智不全,也捨不得拋下娘家。」話到尾音,不由得哽咽,佯裝著用絹帕拭淚。
貴婦們個個都是人精,卻也不多說什麼,只是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某伯爵夫人忽然輕笑:「早聽聞王家大女婿章鳳姿,只是新婦這般孩子氣,倒像是要姑爺既當夫君又當嬤嬤。」
江焠正好已經牽著王元妦走過來,他聽聞這話絲毫不惱,反而握緊了她的手,低低一笑:「夫人說笑了,元娘這般赤子心性恰是我求來的珍寶。」
說罷,轉而又看向李氏,少年郎依舊是似笑非笑的模樣:「岳母總擔憂心元娘不諳世事,可我倒覺著,她比那些用規矩體統硬拗出來的賢德,倒更鮮活千萬倍。」
王元妦忍不住想,要論殺人誅心,他可比她狠多了。
她也趁熱打鐵,輕輕地掙開他手,纖細手指去指向正好從眼前飛過的蝴蝶:「郎君快看!是蝴蝶!原先元娘想捉蝴蝶,可是母親說傻子就該鎖在繡樓里,不能到處走丟人現眼。」
她像是突然被自己嚇著了,捂著嘴縮回江焠背後,有點害怕地看向李氏:「現在有郎君帶我看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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