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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卻抬起了透明的手指,直指熔爐室深處,她的聲音帶著水波蕩漾的迴響,卻異常焦急:「哥哥,快去那裡。」

而就在這剎那間,整艘船的長明燈光焰再次爆燃,晶瑩的燈油自燈盞中汩汩流淌,在斑駁的甲板上逐漸成河。那泛著珍珠光澤的液體竟漸漸凝聚成形,依稀匯流成了無數個鮫人的輪廓。

而少年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臉色變得慘白,發出了悽厲地悲鳴:「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他發狂般沖向了熔爐室。

王元妦也想追上去:「他這是怎麼了?」

江焠卻橫臂攔住她,他的眼眸此刻沉靜如水,冷哼道:「有意思,看來這一百年間,有人精心編織了一個天大的謊言,把我們的鮫人朋友騙得團團轉啊。」

少年此時已經跌跪在銅爐前,他怔怔地撫過爐壁。百年來深信不疑的謊言在此刻轟然崩塌,在斑駁的銘文中,「祭品」二字已然模糊,可底下那行小字卻格外明顯:「以族人魂魄為引,可得長生」。

爐壁內布滿了符咒,但那不是普通的咒文,而是鮫人族最古老的禁術「永錮之印」。這是鮫人王庭用來懲罰叛族的極刑,能將受咒者的魂魄永遠禁錮在施咒之地。

為何這艘鬼船上會有那麼多徘徊不去的倀鬼?因為這些亡魂連消散都做不到。永錮之印就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它們牢牢困在這片海域,永遠重複著死亡的過程。每當夜幕降臨,那些融化的鱗片就會重新長出,再被烈焰燒毀,周而復始,永無止境。

江焠已經拽著王元妦走了過來,眸光淡淡地掃了一眼,冷笑著重複爐壁上的銘文:「可得長生。」

少年沒有理會他的嘲諷。他的雙手死死抵在銅爐表面。霎時間,靜止的空氣泛起漣漪,無水的水花神奇地凝結在半空,交織出一段扭曲的記憶殘影——鮫人王族正將一個鮫人強行塞進熔爐,他的鮫尾絕望地拍打著,四周的鮫人們跪倒在地,他們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張大的嘴巴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哀嚎。

王元妦的臉色不是很好,她輕聲道:「怪不得有這麼多的倀鬼。」

「因為該償命的還活著。」江焠冷哼一聲。

少年已經跪倒地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阿寧,是哥哥沒用。」淚水砸在船板上,變成了一顆顆皎潔的鮫珠。

不知何時,那個小小的身影又出現了。半透明的小手虛捧起少年淚流滿面的臉龐,女孩的魂魄正在漸漸消散,聲音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哥哥已經夠了,我們該睡了。」

少年低頭苦笑,下一刻他猛地抬頭,雙手飛快結印,口中吟唱著鮫族咒語,爐壁上的永錮之印開始崩裂。

百年囚籠終破。

無數鮫魂自爐中升騰而起,在月華下舒展著透明的身軀。阿寧的身影懸浮在最前方,小小的手心裡捧著一顆最明亮的鮫珠,對著少年露出微笑,然後她揮了揮手,和他道別。

光點越升越高,映襯著海面上泛起了粼粼波光。當*海風拂過的時候,光暈沒入了深沉的夜色,與漫天星河融為了一體。

王元妦望著漫天流螢般的魂魄,輕聲問道:「他們這是解脫了?」

「嗯,走了。」江焠眼眸映著點點星輝,他沉默片刻,聲音難得柔和。

少年突然從陰影中閃身而出,攔在二人面前,他的嗓音此時聽起來很嘶啞:「請替我燒了這艘船,燒得乾乾淨淨。」

江焠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梢:「哦,憑什麼?」

少年目光落在了王元妦身上,他乾裂的嘴唇輕輕地吐出幾個字:「你有能力辦到,如果你不想讓她知道,你其實……」

話音未落,江焠身形猛地僵住。

王元妦對此渾然未覺。她仰頭望著正在消散的魂光,月光為她柔美的側臉鍍上一層銀輝,長睫在臉頰投下淺淺的陰影。

當她終於察覺到異樣轉過頭時,只見江焠在月光下,神色卻有些蒼白複雜。

「知道什麼?」她狐疑地問。

……

天光初現時,一場大火開始熊熊燃燒,散落的火星隨風飄散在海面上,忘川坊終於碎成了千萬片搖曳的光影。

王元妦站立於顛簸的漁船上,她看著忘川坊在火焰中緩緩下沉,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轉頭:「對了,他剛才到底說的是什麼?」

江焠背對著她,語氣十分生硬:「沒什麼,你聽錯了。」

海風緩緩地吹拂,將燃燒的焦味吹散。她沒有再追問,而是眨了眨眼,話鋒一轉,語氣裡帶著真誠的讚嘆:「不過你剛才真的很厲害。」

江焠一愣,猛地別過臉,聲音竟然帶著幾分暴躁:「胡說什麼,下次再亂撿鮫珠,看我不把你丟海里餵魚!」

第一縷朝陽恰巧躍出了海面,將他通紅的臉頰照得無所遁形,連兇狠的威脅都顯得沒那麼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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