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我一會,笑道:「傻乎乎地看著我做什麼?」然後俯近輕吻了我一會,「你每個表情都讓我想吻你。」
這一天他走的時候天蒙蒙亮,衣兜里揣著我給他的信,我本來不想給他,因為裡面有些悲觀消沉的話,但還是被他奪走了。他捏了捏厚厚的信封,歡喜挑眉,「有六頁?」
「八頁。」我不太好意思地承認。討厭,怎麼寫這麼多?又囑咐他,「看到裡面有消極的話,你就隔過去。那不是我真心話。」
「真心話是什麼?是不是……『我愛你』?」
他說完,我們兩個都愣了,這句話同時敲響了我們兩個的心,他輕輕地湊近,在吻中又對我重複了這句話,好幾次。
直到我回到樓上,從窗戶向下望,他還在對面雪地里立著。雪早就停了,有一個郵差騎著自行車經過,給我家的信箱投了報紙。為了讓他離開,我故意關上了窗。從縫隙里偷看,見到他又站了片刻,才轉身離去。在他站過的地方,有一片淺淺的雪印。
早上我做飯時候,父親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怕冷,天沒亮就出去玩雪。——瞧這滑雪場,多熱鬧啊。」
早飯後補覺。
我夢到一株樹,金黃的樹葉,在風中紛紛落下,我仔細去看那些葉子,沒有一個是相同的。樹葉飛舞,天地寂靜。我在這寂靜中明白,沒有一個人是相同的。我並不是那個無意間掉落時空里隨便的什麼人,我也是獨一無二的。
這種獨特,不只是外貌或身世,而是我們存在的一切。包括我們靈魂的喜好,心靈的溫度,甚至於每時每刻的選擇。這個特定時刻,是我來到了這個時空,遇到了他,那我就是被選擇的那個,被自己選擇,被他選擇,被這個擁有他和我以及所有相關人的時空所選擇。
被父親叫醒,說有電話,是朗格教授。教授說,體驗過催眠的學生威廉想再約一次。
「如果你這兩天忙的話,就改到過年後吧。」
這兩天到也不忙,阿爾伯特回來前,我有點事情打發時間也好。於是答應了教授放在明天下午。
我在日曆上標了時間,才意識到馬上要聖誕了。本來想找父親商量下買什麼東西,沒想到一輛黨衛軍的車來,把他接走了。只好自己出去採購。
帶著一些屋子裡的裝飾品和吃的回來,也都下午4點了,在這個緯度,天已經要黑了。
把東西放在門口,準備開門,鄰居韋德太太抱著一包東西叫我。是我的大衣。
「一個和您差不多個頭的姑娘送來的,還祝您聖誕快樂!」她說。
肯定是米婭了。
「啊,您買了黃油、茶葉、咖啡和蛋糕!」韋德太太驚叫一聲。
這些都算緊俏品,花了不少配給券。她嘴裡嘖嘖稱讚,我感覺這種情況下應該給她點什麼,但我自己買東西也不容易,就站著尬笑。
「埃德斯坦先生不在家嗎?」她又熱心地問。
我說忙工作去了。
她又感嘆幾聲,還說如果晚上家裡沒人,可以到她家吃飯。
回去把大衣掛起來,在口袋裡發現一張卡片,祝我新年快樂的。我也找了張卡片,寫了幾句祝福給她。
她住得不遠,要不要送去?我想,她這會應該在家。
算了吧,我又想。明天投郵筒就好了。
烤出杏仁餅,端了一盤送給韋德太太。她讓我進她家裡,但聽到屋子裡幾個男孩大呼小叫,我笑著拒絕了。
後來海因里希送父親回來了,司機從車裡拿出一個禮盒,還有一個籃子裡面有好幾種香腸和熏魚。
我順手提到桌邊,和下午自己買的香腸放在一起。海因里希在屋裡踱了兩步,看到我買的香腸,俯身隔空聞了聞,皺起眉頭。
「這似乎是……兔肉?」
我買的時候他們說剛到的,要是不買一會就被搶沒了,我就買了。但兔肉就兔肉吧,有肉吃就不錯了。
他十分嫌棄地看著我,「看來您受騙了。好在我送來的都是正宗的肝腸和豬肉腸,可以把兔肉肝這些送給您那愛看熱鬧的鄰居。」
我瞥了一眼窗外,父親和一個騎自行車的人說話,韋德太太帶著孩子在不遠處探頭探腦。
「西貝爾!他說這是你買的?四袋大米?」父親在外面大聲問我。那個騎自行車正解開后座上的繩子,座子上是四個大約7、8公斤的袋子。
「是的。」我也跑出去幫忙。
糧店老闆幫我們把袋子提進屋裡,說著:「下雪了,路上差點摔一跤!這車子也老了。看看這前胎!跟個餓扁的孩子似的。」
自行車前輪沒氣了,車胎扁扁的。他身上也有泥塊,路上的一跤摔得估計不輕,我回去包了些杏仁餅給他。他看到後道著謝,不再抱怨,塞了一個到嘴裡嚼著,另外的揣到衣兜里,哼著歌走了。
海因里希再次用審視怪物的眼光盯著我,「您買不到麵粉嗎?」
我當然買不到啊。麵粉多緊缺,幸好德國人不怎麼吃大米,我才囤到幾袋。沒管他,自己收拾桌上的一堆食物,該放柜子的放柜子。然後就拆開一袋大米,洗了準備煮點白粥。
好多年沒喝上香甜的大米粥了,我真的很懷念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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