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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力量拖拽著,向著不遠處的無底深淵。

我放下了筆。

這時,周圍騷動起來,有人說因為轟炸,中途火車出了事故,去向柏林的人必須滯留,等待修復。周圍一片抱怨。

「有什麼辦法!只能等。」

「明天能恢復嗎?」

「那已經是最快的指望了!」

「媽媽,我們能住旅館嗎?」

「在車站更暖和,寶貝。你困了就在我懷裡睡覺。」

到天色發暗時,雨停了,火車何時發車仍舊沒有消息。而那股幽暗的窒息感依舊伴隨著我,好像無數雙痛苦的眼睛投來的目光。

像山一樣默然的黑暗中,一根針靜悄悄刺|入心臟。

心底深處,一聲漫長而無聲的尖叫,擋住了任何其它聲音。

好像被詛咒了一樣。

也許是的,來自我剛剛離開的那個地方的詛咒。

我明白了,我從那樣一個地方來。那裡是真正的深淵。當你與深淵對視過,就再也無法假裝從未發生了。

我努力呼吸著,為自己辯解:這不是我的錯,我做不了什麼,我做不了什麼!

真的嗎?一個聲音問我。

真的嗎?我問我自己。

一個瞬間,直覺穿透幕簾,靈感如閃電般劃破夜空:

我可以,一定可以。正是因為我有該做的事沒有去做,才一直背負著沉重。

可,那是什麼呢?

把紙筆收起來,看到了包里的打字機,習慣性的檢查了墨帶,足夠用好一陣子。

另一個靈感到來了,它告訴了那個答案。

我走出車站,在路邊的小書店買了一卷打字機紙,接著在就近的旅館住下。

進了房間,我把打字機拿出來放好,把紙卷進去。我又倒了杯水,拿出帶的點心放在桌上。

火車會不會在夜裡恢復,而我得不到消息?

管不了那麼多了,今天夜裡還有工作要做。

手指按下第一個鍵的同時,窒息感消失了。那些釘在我背上的目光撤離了,我仿佛看到一個個幽靈般的身影從原本裹住我的黑斗篷里分離出來,圍在我不遠處。隨著打字機嗒嗒聲響,他們一個個如釋重負,好像我做了他們想做而無法完成的事。

謝謝。——不知道那是幽靈發出的聲音,還是夜風在樹枝間呼嘯。

第二天早上7點,我回到車站。

火車凌晨5點已經恢復,我說自己住旅館錯過之後,乘務人員給我改簽到了早上9點。

在車上我睡了一會,醒來時離柏林還有三個小時。掏出給阿爾伯特的信,筆尖剛觸到稿紙的橫線,馬上感到他的目光直接照進了我心裡,心隨之暖起來了。

一切都回來了。

但我還是收起了紙,打了一夜的字,手指累得發抖。真的寫不下去。

下午到了柏林中央車站,柏林也在下雨。回到家時,外層風衣幾乎淋透。

家裡也一片狼藉。離開期間這裡遇到了幾次空襲,窗戶全破了,床上滿是碎玻璃。

幸好電話線還是通的,我給萊溫教授打了電話,他說報告已經收到。大概門勒格讓人坐飛機帶回來的。

「你明天來一趟吧。」萊溫說。

「我想請兩天假,把家裡收拾一下。」我跟他說了家裡遇到空襲的情況,再說我也想休息。

「對啊,所以明天再來呀,」他說,「今天你可以收拾家。」

信箱裡一堆信。我放在桌上,荵|住沒看,先把樓下的玻璃掃成一堆,沙發地板收拾乾淨,已經到了深夜。洗手間裡的髒衣服堆成小山。上樓看著自己臥室的慘樣,實在沒有力氣。就把床單帶著玻璃一起拖到地上,從柜子里新取了被子,在客廳沙發上睡。

先看信。

父親的兩封,科雷格和希爾德各一封,還有阿爾伯特的三封外加一個電報。

電報說:「回來了嗎?不讓你走了。我愛你。」時間是我走後一周。

短短几個字瞬間點燃了我的心,思念像風中大火,漫山遍野。

我默念了很多遍他的名字,才平靜下來繼續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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