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赫林走以後,你的信不用一次寫太多,寫兩頁就隨時給我寄過來。免得我等太久。」他又說,「太長的信,也容易受審查。」
「他們會審查來往信件?所有的嗎?」我又是一驚,父親以前說有些人的信件被審查,我還以為是個別情況。
這樣一來,不是所有隱私都暴露在審查員眼皮子底下?
「不要怕,軍官的信審查也不是那麼嚴格,只要不涉及反對國家的。」
他走近了擁住我,用吻來安慰我。只是慢慢地,這吻變得太深了。
「我還要收拾,你的行李還沒打包呢。」我掙扎。
「不急,反正你也不如我收拾得整齊。」
在父親面前我算是愛乾淨整潔的了,在他這裡還要嫌棄我。我伸開胳膊推開他,被他的手抓住,按在胸口。我使勁在他手掌下面彎起手指,指甲在他襯衣上抓了幾下。他哎呦一聲,也不知是疼是癢。我笑著抱住他。
「那……你一會自己打包。」
「嗯。」
「不要忘了,把我也打包進去。」
「好。」
時間太快了,這將近三個月的相聚,飛一樣地過去。幾天前還在無憂無慮享受二人生活,一轉眼他又要起程。
1942年的4月,春意似乎還沒有完全鋪開,我窗邊的茉莉花只菗|出了幾片新葉,第三帝國人民的心態卻迫不及待地從上一年的冬天中走了出來。41年年底,在莫斯科的苦戰結束了,由於希特嘞下令「絕不許撤退」,換來了東線短暫的平靜。同時北非又一次次傳來捷報。街邊到處是談論「沙漠之狐」的人,隆美爾成了這個國家的明星和英雄。我開始經常購買報紙,跟蹤上面每一個北非戰事的進展,猜測阿爾伯特在這些事件背後的狀態。
他走後一周,通過電報發回了他的前線郵件碼。這個號碼屬於他所在的聯隊,我寫信時不需要寫具體地址,寫上號碼後,不管聯隊在哪裡,都會送到(當然是儘量)。
他走後大概天兩周後,父親也啟程前往義大利考察,後來又轉往突尼西亞。並說有可能的話,最終會去埃及。4月底,我收到了父親的兩封信。
這些信中,第一封是在義大利時寫的。描述了他在義大利參觀的古羅馬遺蹟。開玩笑說:「我是來到了『真正』的羅馬帝國的遺址。」自嘲第三帝國總以「羅馬正統」自居。
第二封是在突尼西亞考察迦太基古城時寫下的,說在腓尼基人的神廟裝飾里,看到了和占星有關的符號。
「這一次出行收穫極大!」他在信里很高興地說,「以後回到德國,我可以安下心來研究一些腓尼基文明和埃及文明中占星術的聯繫。」
阿爾伯特雖然走得早,但他的信我也只收到了一回,我寄出去的他也不知有沒有收到。所以後來我把信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每隔幾天寄出,另一部分存起來,等著赫林來找我。
5月的一天,天陰沉沉的,我回到威廉草地街父親的住處。魯絲給我開了門,我看到電話桌上有一張陌生的名片,是個叫「卡爾·辛格」的作家。
「這個人昨天來過,說是埃德斯坦先生的熟人,想跟他了解一些上次考察的情況。我告訴他,埃德斯坦先生現在去了義大利,還要到北非。他說有空再來,他想聽聽埃德斯坦先生寫回來的信上的內容。」
「他怎麼知道父親寄回來信的?」
「我,我告訴他的。」魯絲從廚房裡端出一盆魚湯,給餐桌擺上碟子和勺子,「我本以為他聽一聽,就滿足好奇心,不會再來了。」
這張名片上印著的花紋是叢林、南美金字塔和東方建築,應該是個冒險小說家。聽了父親去的那些地方,肯定很激動。但私人信件,我不想讓他看。
「他再來就讓他回去吧。」
魯絲答應了,一邊盛湯,一邊瞧我,「最近,霍夫曼小姐那裡有說什麼嗎?」
「你不提我差點忘記,她說要你回去。」
魯絲渾身一抖,一勺湯差點灑在外面,「什麼,什麼時候?」
我笑起來,「騙你的!她沒說什麼。」
「您呀——」她唉了口氣。她一受驚就總是「您您」的。
「霍夫曼夫人最近去了法蘭克福,她一個親戚好像去世了。希爾德每天都很忙,大概率你是要在我家長期做下去的。」
碟子後面魯絲的臉上露出笑容,給自己也舀了湯,坐下陪著我吃。
飯後我收拾父親的房間,把他的床單被子卷了起來。把書櫃裡的書分了分類,有一些書上貼著標籤和編號,那是他從安納貝借的書,我全收在一個棕色柳條箱子裡。從其中一本書里,我還找到一張當作書籤的空白支票(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好,這是使用支票的正確方式嗎?),我給鎖進了抽屜。
最近我可是手握全家的財政大權。這次離開前,阿爾伯特把他在德意志銀行的帳戶薄給了我,每個月他帳戶上會發335馬克的薪水。我一開始覺得沒有必要,但阿爾伯特說:「在戰場上|我真的沒心思管理這些,要是丟了、破損了,又很麻煩。而且你在家裡查查帳,發現錢款到帳了,就知道我平安無恙。」<="<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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