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衣服換掉,身上手上的裝飾都去掉!」壯女人說,「還有,我是監管員伯格曼女士。」
「在這裡換?」這看起來像她的辦公室。
「是的,沒有衣帽間和貴賓更衣室了,小姐!」
「那我的首飾手錶呢?」
「交給我!」她吼道,「等你出去時就還給您,——如果您能出去的話!」
她又想推搡我,但我抓住她的胳膊,「我希望您事先明白一點。」我看著她,把父親和阿爾伯特的身份又說了一遍。
這是頭一次在短時間內反覆跟人報出他們的身份,我並不喜歡這樣,但到了這時候,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伯格曼沒有繼續吼我,從旁邊大堆的東西里又拽出個布口袋,「把你自己的東西裝起來,在口袋上寫上名字。」她指了指桌上的一根鋼筆。
我走到屋子最角落,抖開那件藍布衣服。那是沒有任何款式的麻布裙,藍灰條紋的,寬得能裝下兩個我。上面印著一個白色號碼,610。
在奧斯維辛的弗蘭克他們,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編號。
我把衣服飾物裝進布袋,寫上名字和編號。伯格曼的眼睛一直停在我的手提包上,那是個墨綠色的牛皮小方包。這兩年皮革少見了,市面上都是人造革,這一個還是阿爾伯特托人在法國買的。
包里裝著我給阿爾伯特的一捆信。我把包打開,信和小物件都隨衣服放在布袋裡。我把布袋遞給伯格曼,空包則留在了外面桌子上。她把布袋塞進旁邊的柜子,那大櫃有一人多高,好多格子,大約裝了這裡所有人的財物。
「走吧,出去。」
我出去時,灰帽子從旁邊有電話的屋子出來,正遠遠望著大廳里幹活的女人們。見我們出來,他向伯格曼交待:「不要打人。」
「怎麼會呢,這姑娘很聽話的。」伯格曼笑嘻嘻的,溜了一眼留在桌上的包。
我心理上放鬆了些,腦筋也清楚了。我想,灰帽子打電話可能是在請示上級,這說明他不確定要怎麼辦。也許把我送到這裡,只是某個人想嚇唬嚇唬我。更何況根本沒有到安全局審訊,也沒給我按上任何罪名。
伯格曼帶我到大廳,大廳中央還有聖|毌像,聖|毌像腳下的桌子上,是一台大收音機。旁邊地上是一袋子一袋子的衣物。再遠處有十幾台縫紉機,都在忙碌著。
「會踩縫紉機嗎?」
「不太會。」西貝爾原來會,但後來很少做成衣,我有些生疏了。
伯格慢翻了我一眼,把我帶到大廳另一側的木頭桌子邊,桌案上有一堆堆的黨衛軍制服上的布質徽章。七八個年輕女孩圍在一張桌邊,縫著袖章和領章。
她走到原本是祭台的地方,提了其中一個大口袋,打開倒在我面前的桌案上。原來是一口袋的布制袖章。又讓一個女孩抱來一大捆新的黨衛軍軍裝。
我在桌邊坐下,找到了針盒。隨口問旁邊的人:「怎麼都是黨衛軍的衣服,沒有國防軍的?」
周圍的女人和女孩們都瞪著我,一個也沒有回答的。
我的問題很奇怪嗎?
但很快,一根長長的藤條,從我背後伸過來,在我桌案上使勁地敲。噼|啪聲響震得我耳朵疼。
「茶會結束了!做事吧,小——姐——們!」
所有人開始埋頭做事,她收了藤條,回到祭台旁。打開那台大收音機,裡面傳出戈培爾的聲音:「這是帝國公民的節日,勞動是榮耀的!讓我們的後方『戰線』用汗水支持前線的士兵,鑄造第三帝國一次又一次的勝利!」
……
我這裡全是黨衛軍小隊長的袖標,我正用線釘著,旁邊深色頭髮的文靜女孩好像在看我。但我去看她時,她卻低了頭。她胸前的號碼是518。
「怎麼了?」我主動問她。
「最好用雙線,否則她會罵的。」她悄悄說。
我已經縫了一半,只好把線打結,重新穿了雙線。
「你犯了什麼錯?」我問。
女孩猶豫了好一會,「我是馮·霍恩嘉特家的,我一個哥哥是馮·丹曼上校的副官,可是上校先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被軍事法庭審判了。我們家也被牽連了,但我敢保證,哥哥和那位上校都是清白的,他們都是好人。我舅舅在柏林警察局,一直在努力幫我們。」
原來她出身這麼好,怪不得這麼斯文。可是我隨即意識到,這裡似乎都是德國女性,甚至說不定都有些背景來歷,也還是關在了這裡。父親和阿爾伯特的身份相比之下不算很突出。我真能出去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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