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旁邊也有一家義大利人在野餐。丈夫是義大利軍官,和弗拉維奧聊了起來。他們把野餐布拉得靠近我們,軍官夫人則讓我吃她準備的葡萄,我送了些無花果給她。她細長的手指捏著無花果打量。
弗拉維奧跟她道歉,裝了一碗無花果要去洗。那位夫人阻止了他,叫上一直立在她身後的小男僕。那是個當地的小男孩,大約11、2歲,穿著僕從的衣服。他抱著碗遠去了。
「他知道哪裡可以洗。」那夫人對我說,她也會一些德語。
不一會,小男孩捧著木碗跑回來了。軍官夫人看了看碗,皺著眉質問他,男孩搖頭,她丈夫一邊責備,一邊用一根木棍戳了他幾下。那男孩低頭不語。
弗拉維奧對我說:「他們懷疑他偷吃了,但他說是跑太快,掉在路上了。怕髒,就沒有撿。」
後來義大利夫妻二人安靜下來,把木碗放在我們中間。
小男孩盯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滿了不知名的情緒,隨即垂下了頭。
「沙衣坦!」他恨恨地說。
我聽不懂他說的話,但能感覺到他的敵意,他大約認為是我們的無花果使他受責罰的。
當然,說「我們的無花果」是不準確的。這歸根結底是這裡的無花果,是「他們」的。
後來我們提前離開了,因為既沒有找到吃飯地方,又碰上了海灘軍事管制。
原本是弗拉維奧要買一些炸海鮮給我們吃,但是他看好的幾家飯館都沒有東西可吃,因為昨天起就不能出海,而且其他食材也很少,才剛剛被軍隊採購光了。
「只有豆粉做的粗麵餅,」他說,「想想你們也不會愛吃。」
這時,兩輛拖斗摩托沿海邊駛來,上面的德國士兵托邊走邊叫喊,不讓當地漁民出海。海上也出現一艘較大的船,驅趕海面上的捕魚船歸航。
「最近有大行動嗎?清理海岸?」雷德問一個士兵。
「嘿,這些可不能告訴您,但是最近一段時間確實需要注意就是了。」
雷德給他們一些水果,那兩個人又說:「先生和女士們的野餐可以例外,只要天黑前離開就行。盡情享受海風吧!趁著日子還平靜。」
回去路上,我隨口問「沙衣坦」是什麼。
「我不知道,沒怎麼聽過。」弗拉維奧說。
回到住處,我上了樓,卻見弗拉維奧也追上來,還沒到我面前就開始大聲說:「我知道了!沙衣坦是這裡的一種魔鬼,相當於我們的撒旦。」
有個當地的工人正在走廊里打掃,一個激靈貼在牆上,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我鄭重謝了他,他對我隨口一句話竟然這麼上心。
他樂呵呵地笑著:「雖然不知道你知道這些幹什麼,但能為你效勞就很高興。」
「其實,是雷德問出來的。」過了會他說,「他問了這裡翻譯,他們說這是魔鬼。」然後他描述了沙衣坦的樣子,黑色,有角,長尾巴,尖手爪。
這天晚上,我告訴沃里斯,那個沃衣坦,就是我看到在他能量場外面的妖怪。
「今天遇到小男孩的事件不是偶然,從他口中說出這個惡魔,是一種線索。一個地區宗|教中的惡魔,代表的就是這個群體的負面能量。所以我看到的畫面代表,你與這個地區的負面能量有衝突。而我們試圖與這個地區和解的努力,大方向是對的。」
沃里斯聞言沉默良久,我以為他不認可我的想法,但他卻說:「你的話也讓我突然明白了很多。我排斥的不是這個地方,而是它給我的能量感覺。就像我會排斥那些能量污濁的人一樣。這不是一片單純快樂的土地。我感受到這裡的痛苦,排斥這種痛苦。這就是身為靈修者的敏感。」
他的體會意外的深刻,我等他說完。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片土地的痛苦是戰爭帶來的。而我們大部分人,卻對此一無所知。」
「是的!」他的理解很有意義,我恍然頓悟了那個「怪物」所說的話。
「竊取他們的寶物」也許根本不是指啟蒙,而是殖民者對這片土地的占領。
剛想說出來,被沃里斯打斷了。
「所以,我們要讓雅利安人統治歐洲、統治世界,建立一個完美的秩序。這樣才不會有更多戰爭和痛苦!」他注視了一會外面的天空,轉過來問我,「你剛才想說什麼?」
他的結論和他的體會都帶來震驚,但是是不一樣的震驚。
我似乎隱隱聽到海邊的浪涌,但是仔細聽時,又一片寂靜,偶爾有幾聲像鞭炮一樣的響動,可能是|木倉|聲。
「我想說的話,剛好……忘記了。」
——
*脈輪治療相關知識,參考了芭芭拉·布藍能的能量療愈著作《光之手》和《光之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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