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還抵抗,但是它們攻擊的方向太多,似乎每一次啄擊都找准了我某個「弱點」,這使我沒有辦法保持完整。
意識不能聚焦。我一會感覺到自己身為西貝麗,由於老師的死而離開了埃卡特;一會感覺自己是1940年的西貝爾,剛剛和父親爭吵;一會又到了科雷格墓前,阿爾伯特痛苦地說我並不理解他的自責。
作為整體的「我」,似乎散落在這些回憶里了,我必須把自己聚攏起來。
阿爾伯特,對,每次想到他,他都會發出一股強烈的愛意,我將借這股愛意聚焦。尋找,畫面轉換,我看到他了。
炮聲隆隆,他在被冰雪覆蓋的地洞裡,正在研究的地圖上,一條河的兩岸布滿了點和線。這條河,似乎是蘇|聯的邊境線,他們已經要到達第三帝國占領區。
我叫了他的名字。
他的察覺只是一瞬,緊接著就把我當一股「雜念」排除了出去。我反覆嘗試,每次都被他的意識擋在外面。
因為戰事和他最近的狀態,我們之間的心靈聯繫變弱了。
這就是我最近變得軟弱的原因,失去了他的強烈思念,我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感變少了。
我只得努力尋找自己和這個世界其他人的聯繫。
第一個想到諾娜媽媽和曼尼。
換景。來到他們的房間,諾娜媽媽在織毛衣。毛衣的身子已經一半了。
「諾娜媽媽?」
「嗯。」她隨口答應道,然後自顧自地說,「春天快點到吧,我的西貝爾穿上新毛衣,阿爾伯特也回來了。大家一起過復活節!」
她心裡有那麼多對未來的期待,再聽不見我說話了。
令我意外的是曼尼,他主動跑過來抱住了我,我親了親他的臉蛋。
「西貝爾,你到哪裡去了?」他問道。這小孩子的靈魂竟然比大人還敏感,好像知道我差點離開似的。
「我哪也沒去。」
曼尼笑起來,我把他舉到空中。現實中他很重,只有阿爾伯特才能把他舉起來。但現在我們都很輕,我舉著他在空中轉圈,就像舉著一個大氣球。
當我想把他放下來的時候,他緊緊抱住我,躲在我懷裡不肯離開。——我忽然領悟到,我不能通過和曼尼的連接回去。
我們的連接雖然明確,但是小孩子在物質世界落地還不穩固。如果我用力「拉扯」,非但自己回不去,反而會把他「拉過來」。也就是,我會把他帶到靈界。他也許會因為某些意外,結束物質界的生命。
我強行放下曼尼,向他告別,並答應他一定回來。
只能再換一個,弗拉維奧。
他的線很穩固,但韌性過大,像無限延長的皮筋,越拉越長,沒有力道。
舍倫堡和雷德也提供了各自的連接,相當有力。但他們的線中有許多「過濾」或者說「閥門」,我要通過這些,就會損失自己的大多數頻率和特徵。我將會變得比現在「少」很多,可以說,我只能讓自己的「一少半」回去。
更何況,這兩人的「閥門」還不一樣,可以說是完全相反,如果我沿著一個人的連接回去,就一定會成為另一個的敵人。
其他人更是不行。
碎片的我在廣大的宇宙里飛散,越飛越遠,我對原來世界的印象也越模糊了。糟了,靈界中世界太多了,這樣飛散下去,我會忘記自己,我會迷失在隨便一個世界中。
再尋找一個印象,一個能固定住你的明確形象。靈感提醒我。
不行,找不到。我對自己說,我可能要放棄了……
我不再尋找固定意識的錨點,鬆開了最後一點執著。
畫面像光速一樣飛逝,我向蘊含無數世界的深淵中墜落。突然間,畫面靜止,一絲意念拉住了我,一聲嘆息,溫和而明晰的笑容。
是的,那是一個人的頻率,他將我穩定住了。
我的老師魯道夫站在黑板前,而我剛從夢境中醒來,發現自己在他的教室里。
「不要輕易放棄,」他對我說,「過早變得悲觀,心門關閉,靈感就無從接觸到你了。」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在周圍同學奇異的目光中走到老師面前。
「可是我迷路了,我回不到想去的地方。」我說,「而且我回去也不能交差,可能活不了。」
「會有辦法的,」他說,「答案在等你,但你需要先穿越荊棘,走出一條路。」
他向我指了門外,外面叢林密布。我剛走近一點,就被惱人的藤條割破了小腿。
「老師,這根本沒有路——」
老師、教室、學生都不見了,我站在森林的邊緣,原本教室的地方是一道懸崖。
現在只能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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