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個半大孩子的少年思考著:或許自己應該再準備準備。
他自更遙遠寒冷的北國而來。
母親為愛遠渡重洋,嫁給了他父親,生下他,撫育他,卻死在了上個月。
然而她繼承了父親銀髮綠眼,以及母親姓氏的孩子卻在一次次的家庭暴力中被賣給了不知名的組織。
抽條了的少年已經接近成年人的身高,身上卻沒一塊肉,瘦得嚇人。
他的眼睛是很深的墨綠色,半長不長的銀髮草草紮起,露出深深的眼窩和向下撇的嘴角。
進入這個組織後黑澤便與一群一般大的孩子被分到了這裡。
或幫忙清理殘跡,或進行簡單的信息傳遞。
「如果你們更有用的話,還會被允許進入更中心的地方進行打掃。」
這是管理他們的人說的。
儘管做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管理者偶爾開心起來還會挨個給他們發糖,但黑澤陣卻不覺得自己安全了。
孩子的數量在減少。
一開始是一天少一個,後來一天少九,十個都習以為常。
除去昨天因為逃跑被「處理」掉的十來個接近百人的孩子們如今留下的也不過二十人。
他們開始性地學習格鬥等技能,而穿著白大卦的研究員每過三天來給他們體檢一次。
有時是白天,有時是晚上,身體的一切數據都被記錄下來。
所有孩子都在顫抖。
離開的孩子在哪呢?
黑澤陣沉默著。
今天是體檢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監管者會允許他們休息片刻——當然不包括基地的內部。
他們仍然不被允許接近那純白色的內部。
黑澤陣狀似不經意地瞥了下角落的監控。
這裡是一處偏僻的「垃圾」處理地,骯髒又惡臭,好在沒什麼人。
儘管如此這裡也布滿監控。
既然向外的路已經被封鎖,自己現在只能先想辦法進入裡面的實驗室了。
證明自己的「用處」,不至於被拋棄。
「那個是關著的哦~」
上揚的尾調,獨屬於男孩的嗓音清甜。
「你是想要逃走嗎?唔,根據我的估算你逃走的可能性不足0.1%。」
黑髮綠眼的男孩趴在矮牆上,胳膊撐著下巴,露出來的膚色是常年不見天日的蒼白。
「這裡,那裡,還有那裡,還有監控,只要出現逃跑現象就會開槍,不出一步你就會被打成篩子。」
「不要逃。」
他笑嘻嘻的,美好到甚至有點殘忍。
讓人想起月亮。
晦暗得明亮,圓滿得殘缺。
黑澤陣沒回答對方的話,他在思索對方話的可信度。
一顆綠色的眼珠滾了出來,粘著鮮紅的組織物,腥膩又噁心。
「唔,說起來整個基地只有這個牆頭是監控死角呢。」
「我也不能出去……對了,你是前段時間到這來的吧?這麼快就能摸清這?」
「是被賣進來的?讓我猜猜,唔……是父親啊……」
「你沒反抗嗎?哦~看起來是大打出手了呢。」
黑髮的男孩也不管黑澤陣有沒有理他,綠眼睛轉了一圈,在那顆眼珠上停留片刻,又繼續趴在牆上絮叨。
他像是有一種旺盛的表演欲。
尤其在面對黑澤陣這種既不反駁,也不贊成的沉默派觀眾時,男孩越加興奮。
這是一種不正常的表現。
黑澤陣冷靜地拽住因垃圾袋破損而漏出來的黑色長髮,抬頭直視那雙綠眼睛。
很璀璨的顏色。
還沒等笑容掛上男孩的臉,黑澤陣便又低頭忙自己的事去了。
像太陽。
銀髮的少年想。
簡直和方才滾出來的那顆一樣美麗。
但無論如何都和自己沒關係。
這裡是某個組織的實驗室。
他是被賣給實驗室的清理小工。
或者更努力一些,更「有用」一些,進入實驗室。自己也只會在暗無天際的黑夜裡潛行,然後被使用,被拋棄。
是像他現在清理的肉塊一樣的人。
像他這種人,註定和太陽沾不上邊。
哪怕那太陽不過人造的烈火,片刻的接觸也足矣讓他粉身碎骨。
「真的不打算和我說說話嗎?沒關係的,我和你們的選拔一點都不沾邊,或者說討好我還會得到獎賞的哦。來和我說說話嘛。」
男孩像是一隻撒嬌的貓,打著呼嚕繞著褲腿轉。
「我都觀察你好幾天了。」
「你長得可真好看。」
「你叫什麼啊?」
「我來給你提供點場外援助啊?」
「吶,吶,吶。」
男孩語調突然往下墜:「你真無聊。」
他像是最出色的話劇演員,喜怒哀樂都在臉上打了個轉,偏偏都還真摯得惹人憐愛。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逃出來的啊,這麼珍貴的時間居然都浪費在了你身上……」
「逃?」
像是很久很久沒說過話,黑澤陣的嗓音有些低啞。
他盯著牆上的男孩,乾澀地問:「你是……從裡面……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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