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對象好帥哦,有腔調又有禮貌,找個帥的就對頭咯!」
容元頻頻點頭。
不過,夸年輕帥哥可不是三叔婆這頓天兒要聊的主旨,經過了前邊的鋪墊,她情緒醞釀得差不多,拉著容元的手說起了方言。
沄州的方言跟普通話相距甚遠,出了名的難懂,章礪楚完全狀況之外,只能憑藉容元尷尬、同情、憤慨而不失微笑的表情判斷,她們大概在講一些極其私人的八卦。
三叔婆年紀比容理要大一些,七十左右,駝著背跟小輩寒暄之時滄桑而和藹,可這會兒聊得義憤填膺,那背又挺直了些,殺氣騰騰的。
章礪楚扮演好容元的掛件,站她旁邊不時跟著點一點頭,即便沒聽懂一個詞,不妨礙他細細辨析容元活泛許多的神態,慰於她大概已然撥開盤桓心頭許久的陰霾,又不免思索,自己還沒來得及為她做什麼。
這個表面上酷愛撒嬌的姑娘,實質堅韌而自我。
好半晌,三叔婆把自己說得口渴,要請他們進屋喝茶。
容元好不經意地看了眼手機,大吃一驚:「呀,都這麼晚了,不喝了不喝了,我爸還說要我們回去陪他下棋呢。我們得先回去了,改天再來找你玩哈~」
容元幾乎是抓著章礪楚的手逃跑的,走出幾十米,腳步才緩回正常速度。
她肩頭一塌,鬆了口氣。
章礪楚問:「跟你吐槽她老伴了?」
「你能聽懂我們的方言?」
「完全不懂,純靠你表情推理。」
容元給他豎了個大拇指:「章老師現在已經是研究容元的先鋒學者了。」
章礪楚微不可聞地輕嘆:「要是早點是就好了。」
容元沒聽清,挽著他手臂,沿著村裡的池塘繞路走。
這邊有個高出一兩米的小坡,上頭盤著一棵八百年樹齡的老圓柏,被圈起來保護,旁邊的地便不再作為宅基地,空了出來,晚上沒什麼人往這邊走,三盞路燈壞了倆也沒人管,正正適合小情侶談情說瓜。
「三叔婆去年摔了一跤,當時請了個四十多的女護工回來照顧,三叔公就整天盯著人看。到今年,他自個兒也摔了一跤,子女給他請了個男護工,他老不情願,說男護工不夠細心,做飯不好吃。小輩們見他精神頭也確實不好,怕他活不長了,就不管他有沒有歪心思,就當成全他的心愿,給他換了個女護工。嘿——」
容元把手一攤。
章礪楚偏頭瞧她:「公雪豹行為?」
是在說暑期調研時,他們在青源動物園聽來的故事——瀕死的老年公雪豹自從有了年輕的母雪豹作伴,竟然不藥而愈,日漸龍精虎猛。
章老師引經據典,容元一下笑出來,狂點頭。
「換了個女護工,叔公還真精神煥發,沒多久就痊癒了,恢復行動能力以後也還要留著人家貼身照顧,家裡人說不同意他就要死要活的。三叔婆嫌丟臉,他就帶著護工去市里租房住……總之現在老頭自己快活了,剩家裡其他人都挺糟心。」
倫理家常之事,容元除了附和罵幾句讓三叔婆出出氣,也幫不了其他。
隨著年紀的增長,她越發明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功課要做,要處理與自己、與他人、與世界的關係,很多時候無法從別處尋獲幫助,只能自己扛著。
「我不會這樣。」章礪楚說。
「當然。」容元挑眉,「否則我會親自把你的腿打斷。」
「好。你也不能。」
「否則?」
「我拼死也要把人打跑,大不了做鬼纏著你,讓你住不安生,房子也賣不出去。」
「哈哈哈,成交。」
池塘周邊四通八達,起風都是幾面來風纏在一起撞過來的,小坡頂上的老圓柏簌簌抖動,它周邊的茂盛花草也像甩水袖似的撲出去搖頭晃腦。
群魔亂舞的影子潑墨似的突然出現在腳下,容元被嚇了一跳,順勢鑽進章礪楚懷裡,自助拿他的手臂把自己圍起來。
剛才還是個殺伐果斷冷酷女人呢。
要擱前些天,章礪楚肯定要笑她。
現在,他只把人摟緊了些,看向他們頭頂那幾叢花草。
「是三脈紫菀。」
風來得急停的快,沒了借力,那撲騰出來的小花們只好不情不願回到原位。
小小的一朵朵花長在枝頂,潔白或淺紫色的瘦長花瓣擁著黃褐色或紫紅色花柱,數朵成群密密連成一片朝外生長。朦朧燈光下,花影投在地上,像一把把小傘。
低頭是幾道昏暗的括弧,抬頭方知是這樣繁密的玲瓏小花,正如繁星開路。
容元張望著,覺得這常見的野花,此時此地她靠在某人的胸口再看,好像比平時見到的都要雅致不少,似三脈紫菀這個優雅的名字給足了濾鏡。
容元好像聞到了淡淡的香氣。不知是來自花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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