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次出門攝影回來的時候也這樣,累得半死拍回來的照片突然就沒什麼意思了,欒也很長時間都不會去碰它,甚至有點煩。先在房間裡什麼也不干待個三四天,起床的時間很隨機。有時候過了一兩天才感覺到自己快要餓死了,然後下樓吃點東西,回去繼續躺著。
這種狀態差不多十天左右能慢慢減退,這次還算快的。也可能是樓下每天都有來拿照片的人,挺熱鬧挺歡騰,有時候欒也都隱約能聽見一點。
雖然依然是自己在樓上躺著,至少樓下這些天來來往往熱鬧得像趕集似的氛圍,能把他內心裡那點虛無感沖淡不少。
在加州時他一個人住,每次發神經都沒人管。除了柏明川有時候會打電話過來看他兩次,但只是確認他在家,再叫人給欒也送吃的或者打掃衛生,基本不會管他是睡是醒,睡了多久,甚至還會讓來的人別打擾他。
只要欒也能待在家裡,柏明川對於欒也的狀態保持高度自由。
只有樊青會皺著眉頭看著欒也。
「什麼表情啊?」欒也看著樊青,忍不住笑了。
「你是不是……」樊青說了一半,停住了。
欒也幫他補充完整:「生病了?」
樊青沉默著向他。
「沒有,就是累了,我都好久沒吃藥了。」欒也看起來確實很平靜。「再說了,這種程度不算生病。我病的時候……」
欒也笑笑:「不是這個樣子。」
樊青目光飛快掃了一下欒也的左手,又收回來。
樊青從小失去父母,在親人的照拂下長大。做嚮導的這些年又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在很多時候,他是一個非常有分寸感的人。
比如很小的時候他會想念父母,但他清楚奶奶肯定會更傷心,所以通常不會主動提起,只是等老人說起來時沉默著聆聽。
比如雖然姑媽說過會為他準備學費,但他清楚對方家裡還有剛畢業工作還在租房的兒子,還在讀高二的女兒。所以他會自己賺點錢,儘量不讓他們操心。
比如雖然認識了很久的張哥再三說過不需要他付房租,但他還是會每個月初把錢直接打到對方卡上。
以及每一個他帶過的,去各式各樣的地方,形形色色的旅人。他們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經歷。面對同一座雪山的時候會有不同的悲喜,但他從來不會過問。
他是山野里一棵安靜生長的樹,或者是草甸下平靜無波的湖。
但是面對欒也的時候,這樣的分寸感就會有一些細微的變動。
就像是飛鳥掠過樹枝,石子投進湖底,以及此刻樊青自己都可能沒有察覺到的沉沉的目光,落在欒也身上。
這樣的休息會讓你輕鬆點嗎?
不對,這不叫休息,只能叫把自己關起來。
你為什麼生病?
你男朋友知道你在生病嗎,你的病是他造成的嗎?
那個一條消息就讓你犯病的債主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為什麼來這裡,什麼時候會離開?
無數的問題在樊青腦子裡像潮水湧來,但樊青知道,這些問題對於欒也來說,很可能是複雜且沉重,不願意回答那一類。
最後他開口,還是選擇了一個聽起來最無關緊要,不至於讓欒也太難回答的。
「今天你點燈的人——」樊青停了一下,「是你男朋友?」
欒也側目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是。」
樊青不驚訝,只是點點頭:「他——」
「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長不短的安靜過後,欒也問:「我能抽支煙嗎?」
見到樊青點頭,欒也從包里抽出一支煙放進嘴裡,然後點燃。
他仰頭靠在沙發上,不去看樊青,只是去看頭頂的天花板,淡淡的煙霧上升,有點像今天寺廟裡的藏香。
欒也緩緩開口:「一個……好人吧。」
樊青猛的抬眼。
在他不解和錯愕的目光里,欒也似乎笑了一下,重複了一遍。
「一個非常非常好的人。」
第36章
大概是覺得樊青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挺有意思,又或者覺得自己這話聽起來不太不恰當。欒也想了一會兒,還是嘗試著從頭開始描述。
「我剛到美國的時候就寄宿在他家裡,那個時候我們就認識了。」
樊青愣了一下。
「上次你說的那個債主——經紀人。」樊青緊急糾正,「也是你在寄宿家庭認識的。」
「嗯。」沒想到樊青還記得,欒也看他一眼,笑了笑。
「他們是親兄弟。」
準確的說是快要開學的時候,因為那個時候柏明丞已經開始對攝影感興趣,假期去了西雅圖採風。直到臨近開學的某一天,欒也剛剛起床,聽見樓下有人花園裡說話的聲音。
欒也走到陽台往下看,花園裡一個穿著連帽衫,黑色頭髮的男孩,一邊和阿姨說著話,一邊抬頭往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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