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除去生病時沒辦法控制的心悸反應,他已經好多年沒有因為一個人這樣過了。
欒也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人打斷了。
「嘿!在這呢!」
有人沖他們喊了一聲,往他們這邊走了兩步。
樊青條件反射般立刻把欒也的手鬆開,往後退了一步,轉頭看向來人。
欒也笑了笑,把手揣回兜里。
「還以為你們去哪了。」來的人是老和,走了兩步就沒往前,沒看見他們的動作。
「他們開始燒烤了,回去吧。太陽落了林子裡不安全。」
「知道了。」樊青應了一聲,轉頭看欒也。
「回吧。」欒也說。
從森林靜謐的環境出來,投身於營地的熱鬧之中,樊青有一點輕微的不適應,也能是因為思緒還短暫的停留在剛才欒也和自己的談話上。
欒也看起來挺正常,和眾人一起圍坐在火塘旁,火光映照在他臉上,把他整個人染成了暖色。
熱鬧到了深夜,一群人里三三兩兩回到帳篷休息或聊天,還有一些不想睡的人自動聚攏,留在火塘旁打牌和閒談。
樊青問旁邊的欒也:「休息了嗎?」
欒也點點頭。
營地的帳篷挺多,大的能睡三四人,小的就是欒也選的一人。老和已經睡著了,鼾聲震天,樊青先把欒也的睡袋拿了出去,想遞給欒也。
出了帳篷,樊青看了一眼剛才的火塘,那裡已經沒有人了。
他愣了一下,才發現不遠處的緩坡上,欒也一個人躺在那兒,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
樊青鬆了口氣,走到對方身邊。
「你——」
他想問欒也是不是困了,還沒說完,欒也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又指了指上方。
樊青抬起頭,看到了欒也所指的,滿目星空。
群山廣袤將他們圍繞其中,但頭頂的天空沒有邊際。今夜無月,整片星空熠熠生輝,連綴著遠處的雪山,像是一個夢境。
樊青看了一會兒,重新低下頭:「要幫你去拿相機嗎?」
「不用。」欒也愣了一下,緊接著笑笑,「就這麼看會兒。」
片刻之後,樊青在他身旁躺了下去。
頭頂是浩瀚無垠的銀河,像是鋪天蓋地的網。絢爛卻寂靜,遙遠但明亮。不遠處火塘的笑聲會隱約傳過來,被風模糊著四散。
肩上是風,風上是閃爍的群星[1]。他們在蒼穹之下,石灘之上,渺小的像是兩棵草木。
樊青聽見欒也很輕的說了一句英文。
「The cosmos is within us. We are made of star stuff.」[2]
宇宙在我們心中,我們由星辰組成。
欒也在異國他鄉拍過很多星空,極光,流星。很多次他一個人孤獨地守在鏡頭前,在冷風中去看跨越虛無宇宙和光年傳遞過來的光線,會忍不住想,自己哪天要是死在這樣的星空下,其實也挺浪漫的。
但是此刻,身下是草甸和碎石,遠處燃著火塘。數萬年前的星光落下,身邊陪他一起躺下的是樊青。
他終於在這樣無盡的黑夜和宇宙的虛無里,感受到除了死亡之外的,一點活著的平靜。
「樊青。」欒也突然出聲。
樊青轉頭看向他,欒也依舊看著星空,沒有和他對視。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雖然我剛來這裡的時候挺煩的,但是這一個多月……」欒也笑了笑,「挺開心的。」
「認識了村裡的人,做了些以前肯定不會做的事,拍了很多照片,還有——」
他轉過頭,看著樊青,聲音有點低。
「遇見了你。」
樊青看著欒也,覺得自己有點完蛋了。
今夜沒有喝酒,但在無盡星夜,樊青依然想吻他。
但欒也說完就起身了,拿過旁邊的睡袋,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
「太晚了,睡吧。」
第二天一早,一群人離開營地,去往冰湖。
雖然是夏天,但山里氣溫很低,湖對面的冰川和雪山依然未化,湖水澄澈如同青玉。雪化後的瀑布奔騰著。湖邊有人堆著瑪尼堆,充斥著自然的空靈。
樊青作為嚮導,叮囑來的人:「拍照注意安全,不要下水,垃圾自己帶走。」
景色很迷人,但昨夜剛剛看了更浩瀚的星河,這樣的景色對於欒也來說失去了一點震撼。他隨意拿相機拍了幾張,轉頭去找樊青在哪兒。
一群人四散著拍照打卡留念,這條路線挑戰的徒步者很多,湖邊有前人野餐的痕跡,石頭縫隙里散落著礦泉水瓶和食品包裝。
樊青似乎已經習慣了,從包里抽出早上從營地帶的垃圾袋,蹲下身把東西一點一點撿乾淨。
欒也注視著他的背影,所有人都在感慨造物主的神奇,沒有人在意樊青的舉動,他也不在意,動作非常熟練利落,好像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直到欒也跟著蹲下來,樊青才開口。
「你別撿了,髒。」樊青沒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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