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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和孩子有著天然的聯繫,也是孩子的天然守護者,不論生前,還是死後

混合著血和硃砂的符紙亮起一點微光,伏鍾心知此事已成,待字跡干透後,將其中一張符紙疊好,塞入一個錦囊,放到棺中女屍的手中讓她握住。

合上棺蓋後,伏鍾將棺木重新懸於房樑上,又施下幾道禁咒,以免有人誤入此處,這才重新拿起置於一旁的另一張符紙。

符紙上的紅色痕跡像是活過來一樣,不斷變換著。

伏鍾感到紙背透出一陣濕潤,他翻過符紙來,在上面看到一行鮮紅的字,指明了程危泠此時所在的方位。

第55章

幾枚火星掉落在地上,轉瞬熄滅。

肢體僵硬的陶俑無聲地靠近,抬著一具被白布和令符包裹著的人形物在陳星腳邊放下,又機械地轉過身軀,退入火光未能照亮的黑暗中。

看守水棺的魚人雙眼被剜去,身上還貼著定身符,倒伏在石室門前的地上動彈不得。

陳星用劍柄頂開水棺的棺蓋,將火把靠近泛著粼粼光暈的水面。

一張和他幾乎算得上一模一樣的臉,在水紋漾動的水下若隱若現,給了他一種凝視著自己倒影的深淵的既視感。

眼前的已不是初見時程危泠的臉,那張俊美的臉此時惡相盡顯,徹底的屍化抹滅了他身上最後一絲凡人的特徵。

本該隱藏在薄薄皮膚下的血管,因為血液被抽乾而浮現在青白色的皮膚上,顯露出詭異的脈絡。

陳星一手探入水中,輕輕撥開程危泠緊閉的左眼,血絲遍布的眼白上能夠窺見一點眼瞳。那樣冶烈的猩紅,即使是再鮮艷的血液也無法媲美。

鬆開手,那眼睛再次閉合,若非那尖銳的獠牙已深深抵入程危泠的下唇,陳星會以為他此刻不過是安然沉睡。

喚了一個靜候的陶俑上前接過火把,陳星從擺放在地上的人形包裹物上揭下一張符紙,就著火把點燃,將符紙燃盡後的紙灰收起,走到水棺另一側仍在工作的吸泵邊,關掉開關,拆下管道,等把紙灰注入泵芯後,重新裝上管道,在控制面板上摁下了與抽取相反的按鈕。

被儲存在透明容器中的深紅液體隨著吸泵的再次啟動,在等候被抽出的血液重新注入期間,陳星的目光移向那具被白布重重包裹的物體。

令符被一一除下,用以掩蓋人形物本來面貌的白布散開,一具赤裸的人體呈現在散亂的布料上。

當這具無生命的軀體擺放在程危泠身邊時,這種凝視著孿生子一樣的怪異感覺讓陳星的動作下意識地滯緩。他想到自己的臉,仿佛置身沼澤之中的窒息感愈加濃郁。

陳星扶著那具軀體使它保持坐立的姿態,一手抽出七星劍,將這把他曾只用來降妖除魔的劍刃刺入面前這光裸的蒼白脊背。

利器破開皮膚和肌理,但沒有血液流出,暴露在外的脊骨完全透明,像是一種晶瑩剔透的晶石,在與劍鋒相撞時會出現短暫的白色鈣化。

劍刃深入軀幹,順著脊骨一路下剖,終於在某一寸地方停止。

那一截骨節不再是透明的形態,陳腐的淡淡黑斑侵蝕了原本乳白的表面,昭示出它經歷的漫長歲月。

陳星將那段骨節取出,原本栩栩如生的軀體頓時像是喪盡了全部生機,變得如石塊一般愚鈍而僵硬。他帶著骨節重新來到水棺邊,將它沉入水中,只見原本帶著腐朽之意的殘骨在接觸到程危泠時,發出一陣血淋淋似的紅光。

持續運作的吸泵將所剩無幾的血液注回程危泠體內,響起指令終止的短暫鳴音。

陳星站在棺邊垂目注視,水中倒映出來他的那張贗品的臉,慢慢爬上醜陋的裂紋,已有破碎的跡象。

他背著陳辭,將重重看守下的血玉棺中的軀殼盜出,在被發現之前運到這裡,剔出其中屬於程見微的一段遺骨,與被他下咒的程危泠強行融合,這樣的做法足夠踩中所有令陳辭暴怒的死穴。

還好趕在被陳辭抓到之前,他已經完成了所有事。

接下來,他只想在徹底化為一堆碎瓷之前,欣賞陳辭親眼見到愛而不得之人陷入徹底狂化時,究竟會露出怎樣的神色。

焚燒後的建築,剩下破敗的鋼鐵結構,像是一具龐大的黑色骨架,聳立在這荒蕪的地面上。

伏鍾在來到這裡的路上,穿過了幾乎一整個匍匐在低垂烏雲之下的城市。

他曾在很久之前到過這個北部的臨海城市,那時無度榨取著大地和人們的工業還未興起,這個一年之中大半時間都陷於寒冷的城市,也曾在冬日盡頭擁有綠意盎然的明媚春日。

像是一種微妙的印證,這裡也是路上唯一能夠到達龍宮的橋樑出發點,隨著龍神的遠去,維繫了千百年的繁華不再,而那處曾盛極一時的龍宮遺蹟,則被永久遺忘在波浪洶湧的大海之中。

通向連接陸地與龍宮的橋樑入口就隱藏在這片大型的工業廢墟之中,伏鍾憑著記憶中的方位,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

夜以繼日過濾著被嚴重污染的海水的地下水脈中,便隱藏著這座橋樑屬於人間的一端。

地下水脈恢宏壯闊,精美的石刻遍布未被海水淹沒的石壁,灰黑的雪從與地面相接的孔隙處飄入,最終融於泛黑的海水。

被人聲驚動的海鳥,從懸空的巢穴中飛出,驚惶的聲音響起,而後消逝成空曠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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