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導以為她是來看同事的,不禁大為感動,道:「我們都沒事,只不過來配合調查而已。徐婧你放心吧。」
徐婧半個眼神都沒給他,直直朝著警察過去,「我來認領被害者遺體,我是她的家屬。」
「……」
警察神情凝重,「這位女士請你仔細說明情況。」
看到她時,姜斯終於恍然,怪不得她的表現這麼奇怪。
別人被劇組鬧鬼的事情嚇得不輕,她卻能一直從容淡定。
「我靠!」王兆和張導面面相覷,爆出粗口。
「不是……怎麼會這樣?」張導懷疑人生,「這又不是小說,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我們一來,這就鬧鬼。然後就發現屍體,這屍體居然是劇組監製家人……不對,她是怎麼認出來的?」
「我寫劇本都不敢這麼編。」王兆訥訥道。
聽著他們討論的姜斯,「……」
審訊室內,徐婧面無表情地做筆錄。
「這次的電影選址就是我故意提出的,我知道張成垣的喜好,他只要知道燕鳴山這個地方,就一定會拍板下來。我一直都想再到這個地方看看,我要來找一個人。」
十五年前,徐婧才十三歲。
她有個比她大了十歲的姐姐,叫徐攬月。
殷實的家庭給她帶來更多充實自己的平台,卻忘了教會這個女孩怎麼保護自己。徐攬月一直不負眾望往上走,直到二十三歲大學剛畢業那年,她隻身走進大山支教。
從此再不見歸期。
為了找姐姐,父母離了婚,媽媽患上嚴重的精神分裂,爸爸出國一去不返,似乎只要離開就能當做有些事情是不存在。
她也像是失去了一直以來的信仰,獨自走了十五年。
午夜夢回,徐婧都看見姐姐向自己求救。
她說,地底的日子太黑太冷,她想回家。
「你姐姐失蹤的時候,父母沒有報警嗎?」做筆錄的警察問。
「報了。」徐婧臉色依舊沒什麼變化,放在腿上的手掌悄然握緊,忍耐著什麼。
「那麼長時間聯繫不上人,怎麼可能不報警。可你知道那些人怎麼說的嗎?」
「那些村民們都在指責是我姐姐不安分,來了山里不想著教學生念書,反而天天出去勾三搭四,失蹤也是因為被別人搞大肚子跟人私奔跑了。他們咬死了這個原因,警察也沒證據,最後只能一直拖著直到現在。」
她越說口舌越發乾澀,眼眶忍不住紅了一圈。
審訊室的頂燈散發出的光暈和記憶中的光圈重合。
十三歲的她還不明白什麼叫失蹤,想姐姐了就會去找爸媽問能不能去看姐姐。
起初,爸媽會耐心回答,後來他們感情破碎,回答徐婧的就只剩下了崩潰的哭泣和數不盡的指責對罵。
媽媽怪爸爸沒用,不能想辦法找女兒。
爸爸指責媽媽不該讓女兒任性地跑到窮鄉僻壤的地方。
玻璃杯砸碎了一個又一個,一地的玻璃渣在地面折射刺眼的陽光,沒人去收拾,也沒人在意被扎了一腳血的小女兒。
徐婧更大一點後悄悄來到過燕鳴山下,那時的學校只有十幾個學生。
她攔下其中一個,詢問知不知道曾經來支教的老師。
那個孩子笑得天真無邪,絲毫也不猶豫,「是那個跟男人跑了的女巫婆嗎?」
明明是那麼清澈的一雙眼睛,一眼就能望到底。徐婧卻感覺從心底發涼,「你怎麼會這麼說?」
「她來了後只會讓我們天天看書背書,背不會還不能回家,還動不動不讓我們吃飯。她就是個女巫婆啊!我們都這麼說,我媽還說她不檢點,天天化妝勾引男人,讓我不要跟她學。我才不會跟她一樣呢!」
這裡的大山一座又一座,有的人甚至一輩子都走不出去。如果不努力讀書,這些孩子,這些女孩,拿什麼去獲得以後的自由天空?
女孩詫異,「我家就在這,我能去到哪裡?」
徐婧一個人找過來,又一個人獨自返程。她徹底明白了為什麼警察會無可耐何,為什麼父母用盡了辦法也不能找回姐姐。
這些大山就是墳墓,埋著的不只是死人,還有這些剛剛懵懂的孩子。
當孩子被引誘說謊的時候,他們的行為和成人無異,也是一樣的幫凶。他們用相同的話來遮掩事實,讓一個年輕的女孩徹底斷送了後半生。
她的話語娓娓道來,卻讓整間審訊室鴉雀無聲。警察忍不住去打量這個已經不再年少的女人,她的身形瘦削單薄,沒人會想到,她一直背負著這麼沉重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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