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言霽看了眼那隻無主的馬兒,快速上了馬車,剛一坐穩,馬兒便跑了起來,一路又快又穩,冰涼的夜風捲起車簾灌進車廂內,凍得言霽縮在角落裡直打顫。
提了一夜的心在冷風中漸漸平靜,有了心力想四皇兄的事。
四皇兄是幾位皇兄里最護他的,也是最無欲無求的,要說他會通敵,言霽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但天命書里寫過,穆王確有通敵之嫌。
如果去問了,四皇兄否認,是不是證明,天命書也不全是對的?
雖然四皇兄可能會矇騙他。
馬車停在王府的後門,下車後言霽摸了摸馬兒的頭,這隻黑馬特別靈性,在他手心蹭了蹭,下一刻,掩在縷縷垂落的綠藤下的木門吱呀推開一道縫,燈光從縫裡泄出,老僕探出頭,渾濁的眼睛看向黑暗,低聲問道:「誰?」
四角提燈往上抬了抬,老僕看到太監帽下那張容止清絕的臉後,瞳孔微顫,手上一哆嗦,忙不迭跪了下去,一聲恭迎陛下沒來得及說,言霽已拽著他的手將人扶起:「無需多禮,帶朕去見穆王。」
無影衛做得果真毫無痕跡,門外守著的兩個侍衛,此時皆已暈倒。
老僕又查看了一遍,確定他們並無意識後,趕緊將木門關上後提燈領路在前,邊說道:「王爺要是知道陛下來了,定會十分欣喜。」
「皇兄的病情?」言霽問出心中憂慮。
老僕聽後,沉默地搖了搖頭,佝僂的背脊像是壓了萬重山。
一路走來,偌大的王府竟沒亮一盞燈,他們如走在濃稠無邊的黑墨中,唯有手中這盞燈能堪堪照亮方寸,四下靜得出奇,大約是怕小皇帝害怕,老僕尋了些話打破這無言靜默:「陛下出宮一事可有人知曉?」
「沒人知道,朕偷溜出來的。」
老僕腳步頓了下,忍不住心驚:「若是被那位知道,您這......」
言霽習慣性地咬唇,沒接話,老僕也不再多說,加快了腳步,很快便將他送到了唯一亮著燈火的院子裡,從水榭轉進去,朱紅菱格門開著半扇,裡面隱隱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臨到近前,言霽卻止步在門外,老僕將提燈交到他手中,嘆了口氣:「進去吧。」
屋內燒著火盆,進去沒一會兒,就驅散了一路攜身的涼意。層層紗幔後,一位穿著樸素白袍的夫人跪在榻前,旁邊是碎了一地的藥碗,榻上的人已病得不成人形,由夫人扶著嘔出一大口鮮血。
見此一幕,言霽眼眶酸澀無比,這是他世上僅有的兄長了。
那位夫人回身拿手帕時,率先看到言霽,驚喜道:「王爺,王爺!是陛下,陛下來看你了!」
穆王兀地抬起頭,那雙眼睛幾乎無法聚焦,艱難地辨認出眼前的少年後,他猛地伸手抓住少年的衣袍,顫抖地問:「十一,是我的小十一嗎?」
「皇兄......」出口的聲音破碎不成音調,言霽跪在兄長床前,哽咽地哭泣:「我來晚了。」
「十一,十一。」穆王捧著少年的臉一點點描繪,眼中亦是泛起淚花:「沒晚,沒晚,你能來,皇兄就高興。」
此前那名夫人跪在一旁抹了抹眼淚,提起笑來:「陛下難得來一趟,妾身去準備些茶點,你們慢些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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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一處位於山腰的別苑徹夜通明,其內層台累榭、雕樑畫棟,絲毫不輸京中名宅。跟穆王府不同的是,即便深夜,侍女們依然身著雲紗輕衫,往來其間,只是皆面色沉鬱,低著頭匆匆不語。
一隻快馬打夜色中闖來,侍衛跳下馬,將韁繩甩給門童,便快步邁入府中,穿梭過花叢閣樓,來到最深處的竹林,這裡的溫度奇冷無比,雲縈霧繞,冰霜覆蓋竹枝,仿佛連帶這片空間都被凍結。
顧弄潮趺坐在寒氣裊繞的水潭裡,聽到有人靠近的窸窣聲,掀開冰晶凝結的長睫,冷眸微轉,幽深晦暗。
侍衛跪在不遠處,稟告道:「宮內傳來消息,小皇帝出了宮,已往穆王府去。」
「急急忙忙的,那穆王府難不成還能吃了他?」顧弄潮嗤笑了聲,長眉斜飛入鬢,肆妄邪氣,仿佛對這件事毫不上心。
侍衛神色一動,道:「王爺早已知曉?」
一片翠綠竹葉自竹枝飄落,緩緩落在水面,顧弄潮看著那圈盪開的漣漪,語調突然變得極其溫柔:「你當為何無影衛能在我離宮時換崗,陛下要想出去,那便讓他去,之後他就會知道,這深宮中,能依靠的唯有本王。」
侍衛心驚膽戰地低下頭,臉色煞白:「王爺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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