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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條上寫著幾個數字——陸零叄、柒壹貳。

顧弄潮收回視線,懶懶道:「陸零叄是亮燈的時辰,柒壹貳是點燈的房間號和順序,代表京城從南往北縱向第七方位,至從西往東橫向第一方位的第二個房間的意思。」

「這是在與人相約見面地點。」

「既然你拿到消息,就證明他們是故意透露給你,誘你前往這個地點。」

言霽藏在袖子裡的手指蜷縮了下,在他還沒弄清楚這串數字是什麼意思的時候,顧弄潮已經將每個數字後代表的暗語都摸透了。

既然顧弄潮已經知道,為什麼還要告訴他數字背後表達的意思?

「皇叔,這次你又要設計什麼,讓我去對付飛鶴樓嗎?」

「這次不需要我設計,你自己就會追究下去。」顧弄潮將那張紙扔在旁邊的炭盆里,火星一點點蠶食紙的邊緣,黑煙往裡擴散,直至一點灰燼都沒留下。

顧弄潮閉上眼,像是又要睡著了:「陛下不是想要將親生母親接出來嗎,你應該知道飛鶴樓是柔然設在大崇對接她的一個據點,飛鶴樓里,有你應該知道的信息。」

言霽不受自控地問:「為什麼你們都在阻止我去見她,阻止我將她接出冷宮?」

言霽的眼中浮現出一層清淺的亮光:「如果你鷸習們不放心,我可以讓她回柔然去,從此以後再也不與她聯繫。」

「你接不出她。」顧弄潮睜開眼,那一瞬似乎在看言霽,又像是透過言霽看向他身後的某個點:「陛下,你不是已經將康樂扣押下了嗎,又任由康樂的弱點啟王叛逃,那麼從康樂的口中,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不少事情,為什麼還要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

言霽緊咬著下唇,記憶倒回十幾天,康樂沒抗住心理層面的折磨,朝他開口的那天。

是雨,淅淅瀝瀝。

幽牢的最深處比天牢還要更加陰森潮濕,四肢纏著鎖鏈跪伏在鋪滿稻草的地面上的人,已經快要看不出本來的面貌,頭髮濕漉漉地緊貼在單薄的身上,還在不斷地滴著水。

遮擋住的眼睛看不分明,濕發下只有一隻沾了血污的唇,微微啟開吐出冰冷的語句:「說了,你就更放過啟王了嗎?」

言霽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面色寡淡地說:「至少,朕應該比你的舊主人仁慈許多。」

康樂緩緩抬起下頜,額發後遮擋的眼睛晦暗無光,深黑如吞噬白骨亡靈的深淵:「我知道的並沒有多少,很多都是我猜測推算來的,你如果想聽,我可以跟你說。」

她的語氣慢慢放低,又沉又輕:「希望陛下聽完,能維持您目前的理智。」

「在我十四歲剛知事的年紀,在邶州,父親母親突發惡疾離世,死前叫我帶著年僅五歲的弟弟逃離邶州,但我當時太過無措,不知發生了什麼,直到在父親幕僚的協助下辦完葬禮,也始終沒有動作。」

那是個冬日,歲弊寒凶,雪虐風饕,落雪使得整個邶州都似掛滿了白綢,往生紙飄搖飛在街道上,對面便是啟王府。

「先皇以我姐弟年歲尚幼為名,派京中的宦官千里迢迢來接我們入京,賺足了厚德之名,我原也是感激的,隨著父親的離世啟王府日漸蕭條,入不敷出,遣送了一個又一個家僕,也終於走到了窘迫這一步,就連往日忠心追隨父親的幕僚,也一個個離去。」

先帝照料,那些薄待剋扣他們孤女的邶州高官們,自然也不敢逾矩,那時候,康樂就已經意識到,沒有權利將會被人欺壓的道理。

京中來的宦官,名字叫廖平,派頭很大,一來就替康樂震懾了啟王府剩餘的部下,坐上前往京城的馬車時,康樂抱著五歲的弟弟,還是天真得一無所知。

京城,亦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

康樂被帶到這裡,先帝只為他們安排了一處算得上好,也算不上落魄的住宅,便再沒看顧過,他們的處境甚至比當時在邶州更要艱難。

甚至......一度連啟王府眾人的伙食,都難以維持。

他們同為皇室,卻揭不開鍋了。

本來,他們應該是有邶州繳納給他們田土租銀稅銀,但先帝說他們不會打理,讓戶部的人暫且幫著料理,收支會直接送到啟王府,可來到京城半年之久,康樂從沒見過半分銀子。

她面不了聖,投路無門,每月發下來的月例根本不夠,連啟王府剩餘的積蓄也全在人情往來中耗光了,可她去求助那些說是跟父親母親沾親帶故的官員夫人們,得到的卻是閉門不見。

康樂絕望地想自縊,可年幼的弟弟讓她連自縊的資格也沒有,在這樣的絕望維持了一年之久後,有個人來跟她說:

「我可以賦予你無盡的財富,讓你踩著曾經欺壓過你的人,一步步走上頂峰,但你得忘了你的姓,你的名,做我的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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