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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不知是誰喊道:「鴇兒你娃哭了,你若抱著你的娃上去走一趟,我便出一錠銀子打賞!」

哄堂大笑聲中,小女孩背上的襁褓里果真傳出了稚童的哭聲,人聲太過喧譁,鑼鼓聲也太過刺耳,將沉睡中的小嬰兒吵醒了。

一錠銀子,可是他們三個月的花銷。

小女孩攥緊了手,勉強露出個討好的笑臉,想要拒絕,正在這時,長繩上的女子目光斜過,腳下的繩子微微晃動,她搖了下團扇,用風穩住身體,巧笑地朝下面問道:「當真?」

「母親!」小女孩護著哭鬧的小嬰兒大驚失色。

北地難種糧,為了一斗米,就是八尺男兒也可折腰,更何況,一個流落風塵,帶著兩個孩子的女子。

在一迭聲起鬨的「當真」中,女人從繩上下來,步履輕盈,衣袂蹁躚,朝小女孩走去,小女孩抱著嬰兒,邊往後退邊連連搖頭,女人卻無情地將嬰兒從她懷裡奪過,走之前,微微側回頭說了句:「別怕。」

這句話或許是這個被世事蹉跎後的女人,僅剩的溫柔了。

她抱著嬰兒,再次站在長繩的一端,上面的風很大,吹動她的裙裾,拂過落在眉前的髮絲,露出一雙堅毅決絕的眼,明明一眼看去那雙眼媚極了,可裡面的神色,一點也不媚。

嬰兒此時不哭了,大約是感覺到了母親的懷抱,微微睜開那雙跟女人一樣好看的眼,亮晶晶的看著女人,伸出蓮藕般的小手去抓她肩上落下的髮絲。

「等會,別亂動。」明知他聽不懂,女子還是細聲細語叮囑了句,她將襁褓上的細線緊緊纏在自己懷中,在一群人的起鬨聲中,走上了那根長繩。

底下烏壓壓的人,都是一道道看不清面容的黑影,死死盯著繩子的女孩站在其中,所有人在笑,她似有流不完的淚。

在那根繩上,嬰兒從站立不穩,漸漸長成可以在上面旋轉舞蹈的小男孩,他分擔了母親的工作,起因是一次表演,為了滿足看客無禮的要求,在繩上奔跑,女人從繩子上摔了下來,摔斷了一條腿,再無法走長繩。

——那個衣飾華麗的看客以掃興為由,並沒有付他承諾的賞銀,哪怕那只有一貫銅板。

長大後的小男孩長相驚艷,漂亮得跟他姐姐一樣,像個小女孩,他繼承了母親的媚骨,在晃蕩的高繩上嫣然起舞,轉著一柄紈扇,媚眼如飛,讓底下的銅板跟下雨似得往他身上扔。

小女孩也長成了青蔥少女,穿著洗得發白的衣裙,髮絲挽了一圈別在腦後,不斷朝那群看客彎腰致謝,墨銀般的長髮隨著動作泄落在身上,美麗得宛如降世的神女。

他們帶著滿滿一大缽的銅板回到城外的茅屋,女人已經一瘸一拐地做好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等著他們了,男孩跑進屋,喊道:「鴇兒,我們今天賺了好多!」

少女忙拉住他,指責道:「說了多少次了,鴇兒不是母親的名。」

「可我看他們都叫母親鴇兒。」

女人並不在意,並道:「不過是個稱呼而已,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母親對一切事物,都是這樣隨心的態度,或許也正是這樣的態度,當年發現自己懷上女孩的時候,她才沒有喝下老鴇端來的紅麝湯,也是這樣的態度,當發現懷上男孩的時候,她依然沒喝那湯。

她的身體經過三次孕育已經松垮,因養育兩個孩子而年輕不復,青樓不願養敗家貨,便將她驅逐了。

剛生產後的她背著哭啼不休的嬰兒在青樓前一直磕頭,老鴇怕死人,只得將她的女兒也還給了她。

並惡狠狠地詛咒:「帶著兩個孩子,你定是活不過明年,幫你還一哭二鬧的,趕緊滾!」山與~息~督~迦。

哪成想,她活過了明年,還將兩個孩子養大了。

本以為生活即將步入正軌,但一些風言風語傳了起來,傳進了王宮。

一個尊貴威儀的男人屈尊坐在茅屋的木凳上,他身後站著個跟他如出一轍板著臉的少年,少年也叫女人「母親」。

少女緊緊抓著弟弟的手躲在門外,聽見那個男人道:「如今政局已穩,孤來接你母女回宮。」

他繼位以後,一直征戰邊塞,才勉強能與大崇的鎮北王分庭抗禮,在邊塞形成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穩定政局動亂後,回到國都,由跟隨身邊多年的下人提醒,終於想起來外面還有個女人。

當初年少,一眼鍾情樓里的魁首,從不讓她避子,在她生下大兒子後,帶著兒子離開了青樓,之後應父王的要求成了親,某日醉酒重回故地,溫存一夜,此後便拋之腦後,繼位後率兵出征,直至今日,再次見面,人不如初,情不復回,唯剩的,只有不輕不重的責任。

女人寡淡的目光落在站在男人身後,同樣正看著的少年身上,那眼神中,是鄙夷。

她笑了一聲:「是因為這個孩子,你才不得不來接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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