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住月亮的烏雲挪了些,月光轉亮,方才看到顧弄潮左手邊有一封抄撰來的信,其上字行規整,正巧有一行字被投進窗內的月色照亮。
——奴已孕七月有餘,還望產前,能相見一眼,春狩之時,京中無人,可約見於初見之地,奴與肚中孩兒,靜候君至。
梅無香掃過那封信紙,遲疑片刻,斗膽問道:「王爺沒將這封信給陛下看?」
那雙清透盛著月色的黑眸轉於幽暗,又落一黑子,聲調散懶道:「他今日頭疼,就不拿這等瑣事給他平添煩悶了。」
梅無香終是沒忍住勸了一句:「王爺,無論如何,凡事都應該跟陛下講清楚,商量著來,如今陛下已不再是過去那個懵懂無知的小皇子,您如此,屬下唯恐,陛下與您生隙。」
手頓住空中片刻,顧弄潮收回手指,垂落纖睫笑了聲:「他與我生出的間隙還少麼,有些可以解釋清,有些難以坦言,隔閡生下,豈是講清楚就可消解的。」
「況且......」顧弄潮抬眸看向窗外,眸底寒霜化為秋水般溫柔岑寂,「我連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何必拖累於他,他對我防備些,才好。」
第59章
在樂妓「絲絲楊柳絲絲雨」的歌聲中, 春狩的前兩日,鼎沸京中的花燈節先一步到來,按照約定, 今日便是與清風的一年之約, 清風如約完成了言霽給他的任務,在這一日, 言霽也需得還他自由身。
夜幕降臨時,言霽身著一襲白縐紗氅衣,外罩金絲滾邊黃袍, 正坐在飛鶴樓對面的茶樓聽書,他旁邊跟著扮作男裝的木槿, 面前的茶已經喝完一壺, 書也說完幾輪,隨著驚木敲下時的一句「妾攆罷, 夫妻二人終得長守」,木槿終於坐不住了,問道:「公子, 我們在等什麼?」
「等最後進去, 這時候去, 會撞見熟人。」從他們坐著的這面窗戶可以看到街對面飛鶴樓門外來來往往的華麗車駕,從車上下來的,好幾位連木槿都覺得眼熟。
這日京中但凡稍有臉面的, 都會來飛鶴樓湊一湊熱鬧, 可以說,飛鶴樓也是以花燈節為契機, 做莊在這此舉行一場春社, 籠絡富賈豪紳為常客。
第一次來時, 言霽是由段書白帶進來的,當時只看到段書白叫龜公弄了一排少年少女進屋,並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意思,之後從清風那裡,才知道飛鶴樓完整的運營鏈。
到飛鶴樓前人流稀薄時,言霽也喝完杯中最後一口茶,施施然起身,帶著木槿大搖大擺進了飛鶴樓的門坎。
迎來的是一位面生的龜公,堆著笑臉問:「公子是尋歡還是作樂?」
木槿聽得一臉迷茫,言霽卻像是熟客那般自在道:「尋歡。」
「這邊請。」龜公將他們帶進喧囂熙攘的一樓,此時已賓客滿座,每一個木欄隔開的座椅都是人,挨著鏡月湖的蓮花台上舞女足尖輕挪,翩翩起舞,側邊的紗簾後樂妓映出朦朧的身影,或抱琵琶或撫七弦琴,或吹笛或拉二胡,各色樂聲齊奏,將此地的聲色犬馬襯到了極致。
龜公混跡得頗人精,見言霽衣著顯貴,特地將他二人帶到離台子最近的隔間,一路詢問要不要人作陪。
言霽搖了搖頭,龜公見他不願多言,便道了聲:「若有什麼需求儘管使喚小的。」
到前面後,龜公先上前去找剩下的空房,木槿終於得了空當問出自己的疑惑:「尋歡和作樂都是什麼意思?」
「尋歡是指自己在樓內尋找樂子,是主動的,而作樂則指放縱享樂,提出自己的要求,就會得到最妥帖的安排,是被動的。」言霽將自己從清風那裡聽來的一字不差說完,又補充了句,「你個小姑娘,就用不著知道太詳細了。」
木槿面色緋紅地嘟囔:「陛下不是老想著把奴婢嫁出去嘛,那不應該知道得多點,越好保護自己?」
倒挺精明的。
言霽笑了一聲,其實他這樣解釋太過籠統,照俗話來說,尋歡就是像往常來飛鶴樓一樣玩樂,而在花燈節這一日專門還問是否作樂,就是在打暗語,問要不要進春社。
春社一般一大早就已經組織進行了,男男女女們登高臨水游涉,白日裡相互了解談情說愛,到了晚上,看對眼的人便可在野外放浪宣淫,第二日又乾淨利落地回歸正軌,再無任何交集。
當然也有晚上臨時加入的,還很多,就只是為了尋找刺激發洩慾望罷了。
言霽還是皇子時,就聽說過「春社」,春社從很早的時期就有了,一般都是由當時最有名氣的秦樓楚館舉辦,那會兒他的幾個皇兄都去過春社,不過外邊沒人知道這事,很多有權有勢的人也會去,只不過會隱藏身份。
一開始春社是為祭祀祈福,後來演變人們遵從本能回歸自然的一個節日,別稱又叫春嬉,到這個時期,才有了更正經的名字,那就是花燈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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