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塘很大一片,一眼望去能看到數不盡的蓮花延至天際線,太后拉著言霽閒話,說著說著便提到了嶺南刺史一事。
嶺南的事被揭露後,在朝堂上引起了很大的風波,現嶺南刺史已經被卸了官職,由金吾衛捉拿歸京,進一步的審判還在進行,需得坐實嶺南刺史貪污的證據,才好發落。
此事表面雖看著簡單,進行起來卻遭層層阻塞,不僅僅是關於懲治貪官污吏的,其中還牽連朝廷派系,制衡多月的擁王黨和保皇黨在此事上又開始起了紛爭。
因這位嶺南刺史還是位風流詩人,所著之詩主抨擊當下朝局內亂,其中以諷刺言霽這位受制的傀儡皇帝的駢文為最,行文鯨呿鰲擲,享譽文壇,最重要的是,他是肖丞相獨子。
肖相為三朝元老,在朝上德高望重,擁護顧弄潮的黨羽中,他的資歷最老,也最有發言權的。雖是老來得子,但逆子犯下此罪,他第一個出聲要其歸案,也因此,原本同樣義憤填膺的一眾朝臣,看在肖相的面子上,轉而為嶺南刺史脫罪。
跟保皇黨的紛爭起於,坐實嶺南刺史貪污的證據,莫名消失,以陳太傅為首的保皇黨怒不可遏,認為是擁王黨做的手腳,次次上奏,要言霽按照國之律法,嚴懲肖家。
仇就這樣結下了。
太后本不該過問朝局,但自她垂簾聽政後,就似破了這道規矩,這次一些臣子為肖相求情,都求到了她跟前。
對於保皇黨來說,藉此扳倒肖相,等於斬顧弄潮一臂,保皇黨豈可錯此良機。
面對太后的詢問,言霽道:「朕總覺此事疑點頗多,就像有人故意借嶺南刺史之事引發朝廷內亂,府衙的證據又有所缺失,無論如何處置,都不妥當。」
行到深處,太后摘下一朵探出朱欄的白蓮,扯著花瓣在指間碾碎,柔柔笑道:「確實該慎重些。」
「哀家也乏了,及不上你們年輕人的體力,王爺替哀家陪皇帝繼續賞蓮吧,哀家就先回去了。」她毫無留戀地將被扯得零落的花枝扔回蓮塘,搭上宮女遞來攙扶的手,沿路往回走。
太后一走,空氣都清新了,淡淡的蓮香縈繞鼻尖,言霽心中的陰霾一揮而散,趕著回去看陽陽。
顧弄潮叫住他:「你認為是何人在背後推動?」
言霽頓下腳步,回頭笑道:「皇叔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言霽都懷疑,顧弄潮已經知道康樂的所在,就跟之前他將啟王玩弄股掌一樣,這次同樣在等一個時機,借康樂達成某個目的。
對於看不透顧弄潮這事,剛開始言霽還會想揣度一番,現在他實在猜累了。
「皇叔若沒別的事,朕先去看陽陽了。」
剛說完,就見梅無香抱著陽陽往這邊過來,言霽正好也懶得再走這麼遠的路,等梅無香到近前時,從他手中接過陽陽,一低頭,對上陽陽剛睡醒的眼。
那雙眼明亮烏黑,又大又圓十分靈動,言霽逗了逗他,轉頭時,看到梅無香在顧弄潮耳邊說了什麼,顧弄潮輕輕「嗯」了一聲。
「陳太傅跟肖相進宮覲見時撞在了一起,起了爭執,我去看看,陛下先在這邊歇著,我等會過來接......」顧弄潮本想說你,話到口中一轉,續道,「接陽陽。」
風過無聲,言霽未答,顧弄潮斂目,握了下嬰兒探出揮舞的藕臂,溫聲道:「你也乖點。」
大約是顧弄潮說話時離得太近,言霽總覺得他這副姿態有些過於親密,等不自在的感覺散去後,顧弄潮已同梅無香消失在石子路上的柳葉間。
沒人不喜歡被護著。
顧弄潮替他去處理朝臣間的糾紛,雖然僭逾,但畢竟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傻子才會不領情。
而此刻於陽陽獨處的清靜,則是顧弄潮僭逾下所予他的庇護。
怎能不心動呢,言霽不理解,為什麼書里的自己,能做到那般狠厲無情,毫不猶豫地下令將顧弄潮車裂。
明明只是個炮灰皇帝,這麼努力趕著當顧弄潮的墊腳石,塑造顧弄潮魅力的工具幹嘛。
發呆的時間太長,陽陽不適地動了動,無聊地拿肉乎乎的小手去抓言霽從肩側垂落的黑髮,言霽捏了捏他的鼻尖,臉上的笑意有些釋懷。
德喜瞧陛下龍顏大悅,也跟著舒了心,跟在旁邊道:「想必小公子定是餓了,要不奴婢去弄點奶糊來餵他?」
「去吧。」
言霽坐在蓮塘中間的賞蓮亭,四面輕紗垂落,八角亭內的正中有個圓形小蓮池,底部直通蓮塘,是不是能見鯽魚在蓮葉下探頭。
懷裡的小孩伸手去碰,那些魚兒好似也知道這樣軟乎的小手沒有殺傷力,任由他在魚身上摸過,觸手滑膩,陽陽咧嘴笑了起來。
嬰兒的笑十分純粹,讓人見之亦心境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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