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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耳邊撕心裂肺的嘶吼,言霽緩緩閉上眼,一道清流滑過蒼白的臉頰,他握著顧弄潮的手也逐漸脫離墜落。腦海里最後一刻想的卻是,在金佛寺的山路上,滿天被雨水摧殘飄落的杏花中,顧弄潮騎著大馬而來,居高臨下的模樣。

「今年的杏花......為何遲遲不開。」

第109章

無數紛雜的畫面呼嘯地從身邊閃過, 畫面中的一點塵埃,甚至都要比站在虛空中的人大,極目仰望, 也不足以將整個畫面映入眼底。

這裡是難以言喻的混亂, 就好似站在自己的走馬燈中。

言霽不知為何站在這裡,不知畫面中的這些人是誰, 他看到一個閃過的畫面里,有個人正埋首在一具已經失了氣息的身體脖頸間痛哭。

看到廢墟外無數穿著輕盔的士兵趕來,其中有個領頭一樣的人在黑衣手下的桎梏下逃走。

還看到一個少年官員, 拼命想要護住那具屍體,可屍體被帶走了, 帶去了一個封閉昏暗的房間內, 穿著幾個太醫服的人圍在旁邊,手裡握著很細緻的小刀, 像是匕首又更精巧些,其中主刀的人,從頭到尾眼睛都是紅腫的, 像是在極力控制手上不至於顫抖得握不住刀。

看完這些閃過的畫面, 他只有一個感想, 這具屍體身前,應該被很多人喜歡。

可他卻是被所有人討厭的。

言霽開始思考自己的來歷,對, 他是個聽信讒言, 親近宦官的暴君,在他的統治下名不聊生, 每天都有無數個人詛咒他不得好死, 他們也如願了, 他真的被刺死在了龍椅上。

但誰又是生來就想當暴君的,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不應該是這樣的。

言霽低頭看著自己虛化透明的雙手,開始疑惑,那他應該是怎樣的,會有人不討厭他,像喜歡那具屍體一樣,濃烈熾熱地愛著他嗎?

他不知道,他連自己的來處都忘記了。

遠處,有一抹紅衣緩緩走到他身邊來,言霽覺得這人很眼熟,但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

紅衣人笑得風情萬種,眼尾狹長像是勾魂攝魄的狐狸:「陛下,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什麼怎樣?」言霽擰起眉,不願跟陌生人交流。

「陛下神魂不穩,需要在此處靜養些時日,才可回到自己身體裡去。」紅衣人說著他聽不懂的話,「當然,如果你想回去的話。」

「但你那具破破爛爛,被縫補多年的身體,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你神魂養好。」

言霽眼中現出警惕:「你是誰?」

紅衣人玩味一笑:「我叫風靈衣。」

「風靈衣是誰?」

「風靈衣......」紅衣人撐著下巴,虛空中明明什麼也沒有,他卻穩穩噹噹地坐在空中,「是時空混亂時,誤入此間的人。」

「這裡又是何處?」

「此地為五方。」風靈衣解釋道:「是時空分裂後產生的空白區,在這裡靈魂可以得到短暫的安置,你之前來過兩次,第一次是被我帶來的,第二次是另一個人為了誤導你,帶你來的。」

「為何誤導我?」

「因為立場不同。」

一番對話結束,再無任何聲音,直到很久後,言霽才審視地看著風靈衣問:「那你呢,你帶我來這裡的立場是什麼?」

風靈衣再次露出他那個勾魂奪魄的笑容:「我嘛,作為這場禍亂的根源,自然是要撥亂反正。」

他本應該死在七歲那年,但因時空被撕裂,漫無目的漂流在空中的靈魂捲入了衍生出來的這個時空中,追根溯源後得知,他是這一切動盪的因果。

如果姒遙不為了留下他而答應柔然國君提出的要求,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姒遙的孩子能夠安安穩穩地長大,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柔然也不會一度為此而產生自己能夠吞併大崇這個強國的念頭,反而弄到最後玩火自焚。

但是當他在衍生時空睜開眼後,一切已經晚了,姒遙已經帶著白華咒,嫁往了大崇朝。

而當他追去大崇時,得到姒遙的遺願,讓他照顧好她唯一的孩子,如果必要時,帶他離開大崇,離開柔然,越遠越好。

風靈衣真切地體會到,一個人的力量,在既定命運下是多麼無能為力,就連想要按照姒遙遺願保護好言霽,他都沒能做到。

他將姒遙的話當作指引歸途的方向,直到最後,才猛然意識到,或許選擇另一條路,方才能將一切重歸原點。

將言霽帶到五方,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了。

周圍走馬燈一樣的畫面在霎時間化為星光點點飛散開泯滅,整個五方都還是劇烈地震盪,周圍現出龜裂般的黑紅裂縫。

風靈衣沒有動,言霽便也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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