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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言霽心悸了下,從睡夢中醒轉,睜開眼看著漆黑一片的夜色。

周圍濃稠如墨,目之所及之處沒有一絲光,言霽躺了會兒察覺不對,起身摸索著床頭,握住引線搖響傳喚鈴。

叮呤空靈的鈴聲響徹四野,可卻遲遲沒有人進來。

言霽下了床,睜眼瞎般找到掛在門框旁邊的琉璃燈,又翻出火摺子將燭火點燃,當光亮剎那燃起那刻,漫天鵝毛大雪飄散落下,呼嘯的寒風捲起他曳地的衣擺,同時間未著襪履的赤足所立之地變成寒冰厚雪。

環顧四方,言霽發現他站在漫無邊際的雪原中,無際天幕下煢然一身,刺骨的嚴寒鑽進衣袍縫隙間,刀子似直往骨子裡滲入。

明明前一秒,他還在自己的寢殿裡。

前面似有一道火光,言霽提著琉璃燈,冒著幾乎叫人站立不穩的朔風,頂著刮臉刺痛的風雪,矮著身體艱難地一步步朝冰天雪地中那抹火光走去,走近後發現,散發著暖光的火堆前盤腿坐著一個人,正在伸手烤著面前的火取暖。

來時的路上留下一道道腳印,很快又被飛雪覆蓋,言霽及到近前,火堆前的人這才轉頭看他,露出一張與他如出一轍的臉。

兩張臉四目相對,皆是一樣明艶絕倫,瑤環瑜珥。

言霽問道:「你是總是出現在我腦海里那個人嗎?」

燈火一照,他才發現面前這人臉頰濕潤,眼眶也盈著漣漣水色,他一直在這裡哭泣。

於是拋開了前一個問題,言霽又問他:「你為什麼哭?」

那人道:「因為難受。」

言霽聽著這話,感同身受般也被潮水般寂冷的難耐之情所湮滅,他蹙眉問:「為什麼難受?」

「因為我明明很喜歡一個人,卻要眼睜睜看著他蹉跎自己。」

言霽道:「你說的是顧弄潮嗎?」

那人自顧自道:「是我將死前的執念與呼喚,喚醒第一次戴上衛冕的你隨之睜開眼,擁有一瞬窺見這間的能力。」

言霽緩慢地眨了眨眼,將落進眼中的飛雪融化。

「謝謝你,沒有讓過去與未來成空。」那人站起身,伸手緊緊擁抱著言霽,低聲呢喃著,「當脫下衛冕時請再次睜開眼吧,想起所有的一切,不要讓之前的努力白費。」

言霽愣愣地抬手,想要回抱這個看起來很難受的人,但當他剛觸碰到對方身體的時候,那人化成曼舞的飛雪,飄散著吹卷過言霽垂落身側的髮絲,騰空遠去。

下一秒,言霽回到熟悉的寢殿,飛雪與冷寂盡數消失,他手裡提著一盞即將燃盡的琉璃燈。

旁邊耳房的小門被拉開,顧弄潮披著一件外袍走過來道:「睡不著麼?」

言霽看著顧弄潮,他還沒從刺骨嚴寒的冰原緩過神,連呼出的熱氣都感覺瞬間凍成了冰渣。

「冷......」

「明日便是國宴,陛下早些睡......」顧弄潮聽到言霽的話後停住,伸手碰了碰言霽蒼白如冰的臉頰,指尖果然感受到不同尋常的冰冷。

琉璃燈里燃盡的火焰搖晃了下,徹底滅了。

寢殿再次陷入空蕩靜謐的黑暗中。

沒等顧弄潮有所動作,琉璃燈墜落地上的聲音響起,懷裡便被擠進了一個瑟瑟發抖的柔軟身軀,言霽緊緊抱著他,再度說道:「好冷。」

他感覺自己好像在冰原里呆了很久很久,直到現在,才終於從那裡出來。

顧弄潮環抱住顫抖的身體,將自己的體溫渡了過去,待懷裡的身體止住顫抖,才抱著赤著腳的言霽回到龍榻上,重新點了燈,弄了幾個湯婆子回來放在被褥內,又用溫熱的濕巾替言霽將雙足擦洗乾淨。

等裹進被褥中後,言霽探出一雙眼,伸手拽著顧弄潮的袖袍,半晌後,臉上浮出紅暈:「你陪我睡。」

顧弄潮愣了下,道了聲:「好。」

他醒來本是打算在天明前將國宴一事再確認一遍,但當言霽請求他時,顧弄潮打亂了自己的計劃,進了被子裡抱著言霽。

綿長濕潤的呼吸吹拂在臉側,本已是及近的距離,但言霽猶覺不夠,往顧弄潮懷裡又擠了些,諾大一個龍榻好似睡不下他,非要把自己縮成一小團鑽進顧弄潮懷中。

頭頂響起低沉悅耳的笑聲:「做噩夢了?」

「不是噩夢。」言霽閉上眼,緩和呼吸,「是好夢。」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三歲言績的呼喚和執念,讓坐在金碧輝煌的殿堂里,年僅十七歲,第一次戴上衛冕的言績,睜開了眼,擁有了一瞬窺見未來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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